厨房。我满心欢喜地系好围裙,先淘好米,待电饭煲煮上。接着,把青菜和肉类分开来,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菜,切菜,备作料……忙活好一阵,才开始有个头绪。这时我体会到了大福平常为我做饭的辛苦,又不曾听到一句埋怨,直觉一阵感动莫名涌升,越发觉得我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女人了。此刻,我又不禁开始哼唱起来。
一个人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在唱什么呢?”愕然回首,立地而站的正是赫尔。我回笑道:“大家都来看我来了,我也高兴一场!”说时,那赫尔绾起袖子,双肘袒露,东张西望地就要找活儿做。我立即放下菜刀,一边推搡一边说道:“这厨房是女人的,爷们儿只管在外面等吃的便是!”赫尔一闪而过,抓起那把菜刀竟“啪啪”切起来,刀法熟练,迅疾如飞。
我瞠目结舌,佩服道:“我以为天底下只有你家大福哥会烧饭做菜,想不到,赫尔你也有这一手呀!即使你大福哥来了也要佩服得五体投地。得了,这菜还是你来切吧。”赫尔依旧运刀如飞,笑道:“平常没事做,我就自己跟自己做吃的,日子一长,也就上了手!”说完,又自顾低头认真切菜起来。
这时,我看痴了,我痴地并非他的刀工,而是我幸运地见到了眼前这个男子最美丽的时刻。记得一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主持人说过:“美丽的极致是忘却自己的一刻。这时的你不仅是最自然的,因为不必取悦任何人;也是最独特的,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你相比较。这是只属于你的内心体验,是摆脱了任何高矮胖瘦的尺度,而发自生命本源的炫目光环。”此刻的赫尔正是忘却自己一刻,正发自生命本源的光环盅惑着我。以致于赫尔已切完菜了,我也浑然不知。
赫尔忽地一声大喊:“凝姐,下面还有什么菜要切?”我如梦大醒,仓促地搪塞一句,便抢过他手里的菜刀,说道:“剩下的交给我吧,那旮旯还有一把大葱没拔……”话没等说完,赫尔拿起大葱蹲在一处已动手了。
此刻,我站着切菜,他蹲着摘菜,宛然一副举案齐眉、伉俪夫妻的生活中的一段,暖人心窝。我联想到了赫尔将来的女友,一定也会满足幸福。于是,我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话题,笑道:“赫尔呀,刚才小涛要跟你介绍小对象的事,对他们来说可能是个玩笑,但在我这里可不是。”我咳嗽一声,正色提气道:“事业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固然重要,但是,我们人类毕竟是群居动物,你不能老是‘独来独往’现在你年轻,别人也挑不出几句闲话。可是岁数稍稍一大,那些飞短流长能活活地淹死你!这是大城市还不怎么知觉,到了我们农村那可了得!”我宛然一笑,又道:“你看看你,有学历,有文凭,有好工作,又这么贴心,这样的男人推出去,只怕要跟你的小姑娘们排队等你!”
赫尔随着我的话由喜到悲,最后默默无语,半晌,才哀叹道:“凝姐,并不是我喜欢‘独来独往’而是我有苦衷却说不出口!”我立即反驳道:“你们年轻人就喜欢多愁善感,自怨自艾。你这么好的人才,我就不信你们医院没有小姑娘追你!”那赫尔冷笑一声,像是有叹不完的气,只道:“凝姐,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见那赫尔越发自叹自悲,竟最后黯然伤神起来,我也就不忍再继续说下去,便吆喝道:“赫尔,把拔好的给我拿来。”我想借此转移话题。忽然,外面的安今续嚷嚷道:“赫尔,叫你喊个人,怎么这么磨叽”赫尔猛然省悟,自责道:“安今续叫你过去,说是要跟你写的那词谱曲!我都忘记了”我惊喜道:“好,我这就去!那这里就交给你咯!”他借过我的位置,展颜笑道:“没问题,快去吧!”
卧室里,小涛和安今续坐在那张已不像床的床上看着歌词。小涛头发蓬乱,狼狈十分,见我来后指着我,冷笑道:“凝姐,你刚才出卖我!现在我要报仇啦!哈哈”说完跳起来朝我扑过来。我急忙闪躲,求饶道:“小祖宗,这都是在他们的威逼之下,我才这么狠心做的!其实最无辜的是我……”我东逃西躲,那小涛穷追不舍。最后,那安今续看我俩没完没了,终于上前抓起小涛呵责道:“别闹啦。我要和凝姐谈正事!”小涛不依,拼命挣扎,立誓抓到我为止。那安今续也就把他抓得更紧,喊道:“赫尔,快过来,小涛又要造反啦!”小涛见安今续又要搬救兵,当下求饶道:“好,好,我不闹了!放下我”那边赫尔也喊道:“小涛,过来帮我打下手!”小涛“哦”了一声,乖乖地去了厨房。
我看着小涛垂头丧气地走去厨房,不觉笑道:“那小涛放着大少爷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里跟我们打下手!”安今续也笑道:“还是个小屁孩,以后成熟了会好些吧!”那安今续无奈的口吻下充满了语重心长的意味,难以琢磨。看着他那副老道的样子,我顺势打趣道:“安今续,之前听你说过,以前你跟那小涛差不多,可后来经过几次恋爱使你慢慢成熟了。你得出的结论的是,爱情可以是人长大成熟。听你这意思,那小涛该找几个小朋友谈谈恋爱咯?”说完,我掩口而笑。
安今续笑道:“哪有!我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我愁的倒不是这个。小涛这个人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心下细着哩,尤其是对感情方面,一旦爱上就不能自拔。他,我是见识过的,在没有认识你们之前,他就轰轰烈烈谈过一次,但最终还是劳燕分飞。他说,从前他更爱福建,是因为那个人在那里。后来,他又恨福建,也是因为那个人在那里。加上他的家庭给他的压力太大,所以一气之下就奔到了沈阳。每次到我面前提到关于那个人的所有事,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是发呆就是成默。可以想象,那个人伤他有多么深,而小涛又是爱那个人多么深,真得不可思议!”。
关于小涛的故事我略有所闻,真得让我惊讶,没想到现在年轻人如此至性至情,真是难得。然而,那安今续述说这段话中的“那个人”却让我听得极为别扭,于是,我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个人’为什么不直接说成她?非要多出两个字来?不觉得麻烦么?”安今续顿时垭口无言,以窘笑掩之。
要知道,像安今续类似未经涉世的纯真男孩,又还是一个不为世人熟知的同性恋,自小便学会了掩藏其身份的本领,大到社会交际,小到生活琐事,不留下任何可引起他人狐疑的蛛丝马迹。就像安今续每次写日记,总是要把“他”改成“她”,或直接写得潦草乱辩。平常说“他”时直接改口“那个人”或其它词代替,这样的细节在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全然过着“掖掖藏藏”的日子,但他们都已习惯成自然。这些是后来破识安今续身份后,他才告诉我的。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