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值得你尊重的？你们有钱人，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这个穷光蛋？"程慧慧终于给面子看了一眼面前的精美食物，但也就是一眼而已，然后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膝盖。
另一种香气比面条更加诱人，胃已经在扭动抽搐，向大脑苦苦哀求食物。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没有觉得吃自己花钱的食物有什么不对，只是潜意识里，还是想保持着连自己都嗤之以鼻的那一丝所谓的尊严。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你和那时候的我一样，是一只麻雀。"周三羊坐回原位，凝视着程慧慧，轻声说道。
"麻雀？"程慧慧又抬头盯着周三羊，完全不理解。"麻雀"在某些方言中指的是男人最重要的部位，程慧慧倒没有往这方面想。
文科水平不怎么样的她，也没有联想到革命史中我党征服天下的著名战术"麻雀战"，脑子里只有那些胆小邋遢自私厚脸皮的群居鸟类。
看到周三羊忧郁中夹杂着痛苦的眼神后，她更加困惑了，这个男人，刚才真的没有开玩笑？
"你发现没有，当人类成为地球的主人之后，多少凶悍的动物被驯服？狮子老虎别说在动物园里呆得心安理得，在马戏团里当小丑都肯。
"可是，你见过麻雀被驯服，被养在笼子里吗？别说见过，听说过吗？"周三羊默然片刻，忽然笑了笑，开始解答自己的谜语。
"没有。"程慧慧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盯在周三羊脸上的时间延长了一些。
"面条泡烂了就不好吃了，再叫一份怎么样？"周三羊并不急着就麻雀这个话题深入下去，这个时候程慧慧吃点东西，比空谈人生哲学重要得多。
"不用了！我不想再浪费我的钱。"程慧慧终于松口，低头拿起筷子，唏哩呼噜吞食着那碗一度被冷落的龙须面。至于周三羊刚才叫她先喝汤，为什么要按他说的来？
"麻雀要被人类捕捉到了，就马上绝食，任我们用尽千般手段，都不为所动。有很多麻雀，就算肚子不饿，也会在一夜间死去。
"没有了自由，只剩驯服和死亡，它们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周三羊喝了一口茶，有些唏嘘。
"你尊重麻雀，但你现在已经不是麻雀了！"程慧慧冷冷顶了一句。龙须面几口就吃完了，顺带着清扫了那碟青菜，还是和以前一样，吃东西速度快，但依然优雅。
"你呢？你今天晚上，不是也准备背叛麻雀一族吗？"周三羊反问道。
"我想当一只狼，不想当麻雀。"程慧慧小嘴轻轻吹着人参乌鸡汤的表面，汤盅的保温效果好，这个时候还很烫，太急着喝的话，喉咙容易烫伤。
"中山狼还是白眼狼？"周三羊接着问道。
"什么意思？"一个天才总有不精通的知识面，程慧慧也不例外，何况，中国年轻一代里，一百个恐怕有九十九个不清楚那两种狼是什么来头。
"中山狼恩将仇报，白眼狼更没人性，不管你对它怎么好，都非咬你一口不可。"周三羊说着，暗自戒备，防着那盅还滚烫的汤当面泼过来。
程慧慧没有什么动作，还在慢慢喝着手里的花旗参乌鸡汤。尽管不知道颇通饮食和药理的周三羊为什么点这份汤。
但人参是好东西，她还是懂的（她当然不知道人参和西洋参其实是药性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刚才洗手间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她其实在深思熟虑，已经抱定宗旨绝不发火，毕竟，这个嘴巴很讨厌的男人救了自己的弟弟，不思报答而加以利用，本来就是自己的错。
周三羊从上衣中掏出一个比名片大不了多少的小皮夹，拿出一张农业银行的借记卡，轻轻放在桌面上，说道："这是我大部分积蓄，总共十万四千六百，零头多少记不清了。
"我没有打算再往这里存钱，短时间内也没有打算花钱。这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但对你，应该更加重要，你拿去吧。"
"你不是看穿了我准备骗你的钱吗？"程慧慧瞪大了眼睛，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三羊这一手是她没有料到的，一时间，这张普通农行卡成了烫手的山芋，不知道拿还是不拿。
"这只是卡，密码还没有告诉你，我想赌一赌而已。"周三羊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
"你想怎么赌？我除了自己的身体，没有赌注。"程慧慧神色凄然中混合着困惑。"不过，我和曾经万婷她们不同，以前没有别的男人碰过我。她们，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吧？"
"看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和你赌，是和我自己赌。"周三羊苦笑，这个家伙想到哪方面去了？用钱来换取一个美女的初次？这未免太贵，而且太低级了。
周大主管可从来没打算去做这种其实很流行的交易，他认为那怕在床上进行交流合作（这四个字可以用第一和第三个字来简称），也得带有一部分感情因素。
他可没有抱过不喜欢的女孩。对曾经和万婷，他其实是有感觉的，而且是身体和内心都有。
"和你自己赌？"程慧慧越发不明白。周三羊给她的印象，在这两天时间里不断变化，从一个总公司"空降"过来的色鬼，到一个肯真心帮助自己却不会触动自己脆弱自尊的好人。
又到博学多才而又疯疯癫癫的专家，再到能在厨房制作美味的住家男人，最后变成了现在这个精明世故却温柔体贴的阴谋家。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对，赌什么和你无关，卡你先收着，然后对我详细说说你家里的情况，我会把密码告诉你。"
周三羊心里紧张而兴奋，用几乎全部身家来赌自己是否能不负曾经所托，还真有一掷万金的豪气。
程慧慧如果铁了心骗钱，明天她就不会出现在加非公司，直接躲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开始度日如年的生活。
如果这电脑天才留在丁一集团不走，等不了多久就是年薪十万以上的职位，到时候不仅积蓄连本带利拿回来，还可以得到冰山美人的感激。
而结果如何，就看今天晚上三寸不烂之舌发挥到什么地步。难怪不少男人喜欢赌博，这感觉真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