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丑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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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早饭过后,小双又带我去了雨景轩,说是淳于在风有事找我。我想起那把有毒的匕首和木雕,心里有些紧张。

“将军,大小姐来了。”小双轻声唤道

雨景轩内,淳于在风正临窗而立,似在出神,不知道他会在想些什么呢?

淳于在风回过头来,看到我,一脸的笑意:“小若,你来了啊。嗯……小双,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和大小姐说。”

“是,将军。”小双很识趣地退下了。

“将军,我……”我本来想开口说那件事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若,”淳于在风指着一张桌子,对我说道,“那是你从叙王府带回来的东西。”

那张小桌上,赫然可见的是一把精致的短刀和那被李姿摔成两半的木雕。

我走上前,拿起其中的一半木雕,眼泪就要止不住了……

怕淳于在风生疑,我忙倒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笑着对他说道:“将军,谢谢你!”

“傻丫头,父女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多生份啊!”淳于在风走了过来,慈爱地说道,“不过,你可不能老叫我将军啊,我们父女既已相认,你该改个称呼才好啊!”他的声音带着七分的委屈和三分的调侃,听上去,竟像是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的自嘲。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因为我叫不出来。且不说“爹”这个称呼对我这个来自现代的女孩,有多奇怪,我对淳于在风之前的印象竟是那样的不好,现在突然要我亲热地叫他爹,总觉得自己很没骨气。虽然,他并不如我之前所想那样,甚至我现在对他好感渐增,可是,还是觉得怪怪的,毕竟,我不是真的曾蔓若啊!

“没关系,叫不出口,就算了。”淳于在风讪讪地说道。

我有些动容,因为他的宽容,于是抬起头来,刚好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他眼里的慈爱、关怀还有几丝的愧疚,让我一时间,竟然真的想起我的爸爸,他也是那样地对我好、那样地包容我的一切缺点……

“小若,”大概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淳于在风找了个话题,他指了指桌上的短刀,说道,“这把短刀,你还是别用了,太危险……”

我顿时脸上火辣辣的,他不问我这刀的由来吗?一个叙王府的丫鬟,竟然随声携带着一把喂了剧毒的匕首,难道,他不觉得可疑吗?

“还有,这个木雕——”淳于在风拿起木雕的另一半,笑着朝我说道,“刻得很不错,可是不够传神。瞧瞧我们小若,哪里会这般没有生气呢?本人可是漂亮多了呢!”

我见他的神情,不禁笑出声来:“哪里有……”

“小若,”淳于在风突然拉起我的手,愧疚地说道,“我知道在过去的十七年里,我让你和你娘,吃了不少的苦。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早已过了及荆之年,也该为你找个好人家了。”淳于在风打量我一眼,笑着问道,“小若心里,可有中意之人?尽管告诉爹,不管是谁,爹都会成全你的!”

想起冉叙,我心里苦涩一笑,我能告诉淳于在风,我心里中意的人,是他吗?

“你可是……对那叙王有意?”淳于在风小心地问道。

被他看出来了?我心里颇为吃惊,他原来是那样心思缜密之人,竟然光凭昨日那短短的奉茶时间,就可以看出我对冉叙……,那么,那杯茶,他是否也看出端倪来了呢?

我心里有些紧张,如果被他看出端倪,他就知道叙王有意对他不利。他是不是会采取什么行动来对付冉叙呢?那样的情形,也许迟早会发生,但是我却不愿看到……

“将军,你觉得叙王爷,他怎么样?”我低声问道,并不敢看他的眼睛。

淳于在风听了这话,笑出声来:“哈哈,我们家小若,果然对叙王有意啊。嗯,叙王长得一表人才,有年少有成,自然是不错的,不过……”

淳于在风顿住了,我心里一惊,忙抬头看他,见他微蹙双眉,我忙问道:“不过什么?”

淳于在风叹了口气,说道:“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朝政之事,甚是复杂。我一生为国操劳,只可惜功高盖主,换来的,却是主上猜忌和排挤……叙王是皇上刻意培植的势力,我一直不明白的是,叙王如何就这般厌恶我呢?”

听了淳于在风的这些话,我颇为动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朝廷是个复杂的地方,没有权力的人,想得到权力;得到了权力,却很难全身而退。

淳于在风他,也许真不是李姿他们所描述的那种人,也许背后,有很多我不知道的隐情吧?我以前看问题,的确是太片面、太主观了。

我小心地说道:“将军会觉得叙王爷厌恶你,就只是皇上那边的授意吗?”

“也不尽然,”淳于在风叹了口气,“也许,叙王还因当年敬王和李烈谋反一事,而对我耿耿于怀吧!”

李烈是李姿的父亲,那敬王又是谁?淳于在风说他们谋反?我心里暗自疑惑,问道:“将军,敬王又是谁?”

“敬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叔父,当年……”淳于在风突然打住了,笑着说道,“小若啊,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还是不要掺合进来了。爹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幸福快乐!”

我其实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可是怕问多了,会泄露李姿的事来,也不敢再问了。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我是非清楚他的底细不可的:“将军,你和叙王爷府里的管家,鈡叔,熟不熟?”

“你是说,鈡乙?”淳于在风皱了皱眉,“那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怎么,在叙王府,他是不是欺负过你?”

“没有没有,”我忙说道。淳于在风似乎也很讨厌他,他们会是合作伙伴么?

“小若,你跟爹说实话,”淳于在风突然很严肃地问道,“那日的茶,是不是鈡乙让你送来的?”

果然被他识破了!我心里暗忖道,如果说是鈡乙,淳于在风是不是会怀疑是冉叙授意的,毕竟鈡乙是冉叙的管家;如果不是鈡乙,我又不能招出是李姿,给李姿惹祸……

“将军多心了,那茶是小若自己泡的,”我笑着说道,“因为你要与我相认,我当时心里在犹豫,因为娘……,后来我便想,用泼茶来试探你,看看你的脾气如何,我是故意的。”我故作调皮状。

“你这孩子……”淳于在风笑道,继而有些伤感,“我是对不起你娘,唉,害你们母女吃了这么多的苦……”

我很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将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娘会出走吗?”

“当年……”淳于在风双唇嗫嚅了一下,吐出了这两个字,正欲说下去之时,却突然打住了,眼里看着屋门。

大娘和欣儿走了进来,大娘见我们在说话,笑着说道:“小若怎么起的这么早?父女俩这么快就黏糊上啦,呵呵……”

“大娘早!”我恭敬地叫了声,对大娘,我是满心喜爱的。她给我的感觉,就像娘一样。

“在风,你和小若在聊什么呢,聊了这么久,也说来给我听听。”大娘笑着说道。

我坦然说道:“我让将军给我说,当年娘……”

淳于在风却打断了我的话:“没什么,月娘,我们就是瞎聊着。对了,正堂那儿的人都招齐了没有?”

“都在呢,就等着你和小若过去呢。”大娘笑着说道。

“嗯?就等我们,做什么呢?”我疑惑地问道。

“傻丫头,你回来了,自然该告知府里的所有人啊,”大娘拉了我的手,爱怜地说道,“小双那丫头,今天给你梳的头,还真是好看呢。看看我们小若,多有大小姐的风范!”

“是啊,小姐今天这样一装扮,可是漂亮呢!”一旁的欣儿也附和道,“欣儿觉得小姐虽然外貌和将军比较相像,但气质上啊,还是像夫人,高贵典雅。”

欣儿这么一说,我都脸红了:“大娘,那等会儿,我该做什么?”淳于府上,有多少人呢?我怕我一会要接受那么多人的注目礼,会紧张、会脸红。

“没事儿,你跟着爹就可以了,”淳于在风走上前,拉起我的手,“你只要勇敢地昂着你的头就可以了,你只要告诉你自己,你才是我们淳于家的嫡长女!”

毋庸置疑的语气,坚定的眼神,我还感受到淳于在风长满茧子的手传来的温暖:“嗯,将军!”

“小若,”大娘有些不高兴了,娇嗔道,“以后不能再叫将军了,他可是你爹啊!”

我心虚地点了点头,低声叫道:“爹……”声音却很低,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淳于在风却听见了,哈哈大笑起来:“走吧,小若!”

聚槐园的正厅,黑压压地站着一片人,我心里一惊,昨天我们是一家五口人吃饭,没有理由一个淳于府养这么多的丫鬟家丁吧?而且有些人从衣着上看,也不像是仆人啊?可能会是淳于在风的亲戚,还是门客?

原来淳于家,有这么多人!

“小若,来!”淳于在风拉着我的手,朝堂上走去,大娘也尾随着我们。

我们站在大厅的正中,底下的人都朝我看来,我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感觉,突然有些怯怯的。然而淳于在风一直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我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不由地有了信心:是啊,我现在可是淳于家的大小姐了,再不是过去竹山村那个唯唯喏喏、得过且过的丑小若了!

我昂着头,浅笑地迎着他们的注目礼,心里有些得意:原来当一个大家族的小姐,这么风光啊!

“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淳于在风将我的手举了起来,朝那人群阔声说道,“就是我失散了十七年的女儿,淳于蔓若!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淳于家的嫡长女!在这府上,除却我和夫人,她就是第三个可以做得了主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将军!”底下的人齐声应道。

“嗯。”淳于在风看着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拉起我的手,朝大厅正中的主位走了上去,“小若,坐吧!”

淳于在风坐了左边的位置,我看了看大娘,有些迟疑。毕竟长幼有序,这位置,该是大娘坐才对啊!

一旁的大娘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将我按到位置上:“小若,今天是你爹要帮你引见府里大小的日子,你就放心地坐下吧!”

原来是这样正经、庄严的仪式,我不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和紧张,却还是硬着头皮坐下了。

“老方,开始吧!”淳于在风对一旁站着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是,将军!”那被唤作老方的男子恭敬地回道,随即朝那人群里挥了挥手。

于是一个有些微微驼背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竟朝我行了大礼:“淳于昀中,参见大小姐!”

也是姓淳于的?我吓了一大跳,看样子,他该是淳于在风的长辈吧,我怎么能接受他的行礼呢?

这时,一旁的淳于在风说道:“这是你堂叔淳于昀中。”

“堂叔快请起!”我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扶起他时,他已经退下了。

我有些茫然地朝座下的大娘望去,大娘轻轻地地朝我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似在说:没事,你坐着吧!

我方有些不自在地继续端坐着。

这时,又走上来一个中年妇女:“淳于舒雅,参见大小姐!”依旧行了个大礼。

淳于在风解释道:“这是你远房二世伯的女儿淳于舒雅。”

那不是我堂姐吗?我倒吸了口气:“堂姐请起!”

接下去又走上来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

于是从淳于家的人,也就是族人开始,接下去是淳于在风的门客,然后是一些侍卫,最后是家仆们……我不知道接受了多少人的行礼,也不知道淳于在风给我介绍了多少人,我只发现自己越来越渴、越来越饿……

唉,早知道要说坐这么久,要说这么多话,我早上该多吃点饭,然后多喝点水才好的。我心里暗忖道。

“奴婢秋月,见过大小姐!”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小女孩,走上前给我行礼道。

我已经乏了,到家仆们行礼开始,也没有再回礼,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明了。

淳于在风也看出我的倦意了,朝一旁的管家问道:“还有多少人未行礼?”

管家朝那渐渐疏散的人群望去,恭敬地回道:“回将军,还有三十二人。”

妈呀,还有那么多,我今天到底接受了多少人的注目礼啊?我最起码坐了一个小时了,天哪,最少也有两百人!再说他们给我行礼后,我也不记得那么多人啊……

原来淳于家还真是个大家族,原来当一个大家族的小姐,这么累啊……

淳于在风点了点头,朝我说道:“小若,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嗯。”

于是剩下的三十二人又开始一一走上前来……

直到晌午时分,这场庄重的见面仪式才结束,我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可是淳于在风也没有要带我去吃饭的意思。

这时,大厅的人群均已散去,只剩下我、淳于在风、大娘、阿琪、欣儿和管家,还有几个不知名的仆人。

淳于在风微蹙双眉,站起身来。我心中一乐,也跟着起身,太好了,可以吃饭了吧?

“阿琪,今天三姨娘和若雪怎么没来?”淳于在风不悦地说道。

“回将军,”阿琪小心翼翼地回道,“听说,若雪小姐生病了,三姨娘在照顾她呢,所以才没来的……”

“哼,只怕不是生病,是心病吧?”大娘冷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