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果谛魂坦诚相告,言扁舟心下对怎样铲除击楫中流顿有计较。而在号天穹殒命之后,地藏圣者察觉厉族动作频频,遂召回一灯禅同往寒山古刹,免遭暗处之人各个击破。
既连最后的隐患都已解除,闻人然继续改换身份,自此也无实际意义。虽仍是言扁舟的服侍,山人除却灰发不变,形貌在拜别蕴果谛魂之后,逐渐丰润恢复成闻人然的模样。
离开庄严净土半途,与赶来汇合的槐生念曦相遇,闻人不久又得知涤罪犀角的碎片产生了蜕变,遂决定先将善后工作完成,直接转道而去。掌收丹青见回身,闻人然瞧了眼紧跟着现面的暮秋筠,寒暄一阵始启同行,准备取回漆在城墙上的犀角碎粉。
眼看闻人然恢复原貌,银发少女心下雀跃之际却又难保些微惶恐不安,因此没话也要找出话来,极尽可能地拉近关系,亲昵十足道:“爹现在的头发有点偏灰色呢。”
“是啊,越来越先天人的特色。”
“那根拐杖以后也都不用了么?”
“总不能一直让别人扶着走路嘛。不然岂不是太丢人了?”
两句话答完,闻人然看穿少女心思,似是有意取笑神秀,突然回身向暮秋筠招招手,即见白衣剑灵乖觉迅移至身侧,拍了拍其肩膀朝着银发少女,说道:“看,哪怕没有拐杖,我也有小秋筠嘛。”
“唔……你又不要我了?”
“唉,没办法。谁让你是一块又粘又跳的橡皮糖,粘着人的手甩都甩不掉。”
“嘿嘿。”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倒是十分愉快和谐。没多时三人途经封剑塔,依然未见有人进出迹象。之后神秀主动与内中联系,等候半晌却仍不见宸枢现面,只得将日程按下,继续回收涤罪犀角。
与此同时,日渐兴旺的“百器汇宗”塔外,从昨日起便无一人敢于靠近,只能在外围械斗个痛快。到达目的地后,闻人然穿过乱糟糟的人群,站稳脚跟旁若无人抬头打量起被流水般暗绿浮光覆盖着的塔身表层。
蓦然,闻人然长吸一口气,以己体内元功呼应,重新剥落契合在塔壁的魔兵碎片。
紧接着,但见万千黑绿浮光汇聚于掌,闻人然稍一掂量手中残骸,竟觉其内隐隐散发的魔气,仿若与体内新生之力血脉相连,汇成一股锐不可当的毁灭魔源,登时忍不住叹道:“这柄魔刀着实奇特,就算破损严重竟也有此特异变化。难怪天阎魔城会利用此物,引诱佛首入魔毁其修行。”
“刀取回来了。我们接着做什么?”
对于一口毁坏的兵器,银发少女却是兴趣缺乏。但闻人然的答案,也令她睁大眼睛吃了一惊:“回家。”
“嗯哼,不是还有其他事情吗?”
“这几日在外面野坏了,你也该回家收收心。”
虽然槐生念曦有些诧异。闻人然却是如实以应,没等小姑娘继续质疑,便直接带着二人返回别苑。
距离被冥王杀害,已经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再怎样忙碌在外,亦该是时候让楚君仪知晓。而就算是陪熊孩子,也比在外奔波轻松,好不容易有机会安稳清闲,卸下一身疲惫的闻人然,自然得回六庭馆培养增进一下家庭感情。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天色方亮,院内花草散发着露水清香,各自洗漱穿戴整齐,夫妇二人推门而出来到左室,赫见一顿丰盛早点已摆在了餐桌上。
“爹早,娘早。”
“你有什么不良企图?”
入座之后,闻人然有些意外地一看陪侍在侧十分礼貌的神秀,莞尔打趣道:“装得这么淑女,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呀。”
“我一直都没这么听话,娘你说是不是?”
像是不大乐意一样,槐生念曦凑近了楚君仪坐下,摇晃着她的胳膊讨起好来。
不过,楚君仪今天却没有如小姑娘的意,假意沉吟少顷道:“这几日倒还算乖巧。可是,昨日傍晚有人捎信,说你好像有重要的事情忘记告诉我们?”
“什么哦?”
“你父王严词要求,你必须尽快回碎岛一趟。”
“诶,发生大事了么?”
宛若全然不知情,槐生念曦摇了摇头,故作无辜地反问道:“黑海森狱元气大伤,暂时应该不会侵犯佛狱和碎岛,为什么突然让我回去?”
“剑之初。”
眼中浅露无奈,闻人然随后应道:“既然确认了他的身份,你觉得戢武王会无后续处置?”
“哦……我明白。不过,父王他之前也告诫过我。一切量力而行,以保护自己不受伤为优先呢。”
“关于这点他在来信之中也有说明。所以,你可以不用继续工作,直接回碎岛复命了。”
“啊?!”
突然一句急转弯把槐生念曦吓了一跳,闻人然接着才道:“骗你的。但,碎岛有那么无聊吗?”
“不是无聊的问题,而是戢武王他们之间的关系,处理起来很让人难受呢。”
“戢武王……怎么突然直呼其名?”
“虽然他对我不错。可是严格来讲,我和他相处也不到一年。而且当初在树里就约定好,我迟早得回苦境。作为交易条件,我在那段时间则得替他稳定碎岛局势。”
碎岛死的人不少,免不了人心浮动。闻人然对此亦不奇怪,遂耐着性子再问:“那又是什么关系让你难受?”
手抓起一块小点心,神秀有些牢骚地从中撕开,颇有些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唉,其实,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不错,实际却没有对外宣称的一样父慈子孝。但,本来这一切也还算还马马虎虎。父王教我武功,我在外面帮他站台,保障碎岛稳定。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四魌界突然来了一个痴汉,成天追着湘灵姑母。而父王和寒烟翠虽然貌合神离,却也不免怒火暗生,很有些非杀他不可的意思。然而……”
一听槐生念曦抱怨,闻人然一时反倒不好接话。南风不竞会去四魌界,说起来还有几分他的“功劳”。现在听着二女儿发牢骚,闻人然也只能在一旁尴尬地安静听下去。
“可是什么?”
小口塞下半块点心,和着一勺甜粥送了下去,银发少女美美地停顿少顷,然后用力一握拳拍了下桌子:“咒世主很奇怪呢!他好像很不满意寒烟翠的作为,竟然强行插手阻止戢武王杀那个男的。我听说要是放在以前,两国说不定就得打一仗。仅是因为有黑海森狱的威胁存在,大家才都比较克制,只能不了了之喽。”
“然后你就觉得麻烦?”
“对啊。我一身佛门圣气,最讲究六根清净了,哪受得了这个?所以干脆接下任务,直接回苦境来了。”
寒烟翠喜欢禳命女,已是公开的秘密。咒世主还指望寒烟翠拴住戢武王,自然不肯被湘灵影响双方关系。与此相反,南风不竞个性强横又是个大爆竹,又岂回对别人低头示弱服输?
结果双方一言不合,南风不竞三天两头寻衅上门,每次都被戢武王揍得重伤而走,纵使丝毫无关大局,亦是闹得满城风雨,让银发少女不胜其烦。
一念及此,槐生念曦立即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肯定不改口道:“这就是我不想待在碎岛的原因。”
“哦,那也可以。”
仿佛之前所说只是诈词,闻人然神色如常一口带过,点头以对:“不过,有件事你一定能做到。”
“什么?”
“收回兵甲武经,尤其是集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