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考试在午饭过后一个时辰后举行,此时的阳光最为炽烈,考生人流追随者三科的教习来到一处大草坪上,草坪之上不知何时牵来了数十只军中骏马,来自军部的主事校尉站在一旁,冷漠的看着或跃跃欲试或脸色苍白的学生们。
射科就是射箭,御科则可以自由挑选是骑马还是驾车,军部举荐参考的考生脸上充满自信,自从军以来,他们始终都在和马匹箭羽打交道,御射二科考试自然不在话下。
草坪上偶有马鸣嘶叫,考生们拿着号牌依次入场,然后与场间的军马随机配对,晋国以武立国,绝大部分考生都不出意料的选择了骑马而不是驾车。
没有轮到的考生站在栏外专注地看着,看着有的考生驰马潇洒纵横,看着有的考生狼狈摔落草地,看着有的军马嘶鸣跳跃,若不是那些军部的校尉及时拦截,只怕那考生会被踢伤。
考生们大致明白,御科的考试还是有些运气成分,若你能随机挑中一匹温顺的战马,自然通过的几率要高一些,可若你挑中了一匹顽劣且暴躁的战马,不从马背上摔下来就算好的。
不过既然是用来给太学入学试做乘骑,军部事先就做了一些挑选,大部分的马匹都显得矫健而又极富纪律感,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脚下尚未枯黄的青草,没有任何不应该有的动作。
突然,栏外响起一阵惊愕的呼喊,无论是准备上场的考生,还是那些保证考生安全的校尉们,齐齐把目光投射到草坪某角,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
草坪那处,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正追着一位考生跑,眼看着马蹄越来越近,在即将踏在那名考生身上的同时,战马身上的缰绳却被一只手牢牢拉住握住,硬生生的将它前蹄所踏的位置往考生旁边偏离了少许,当时的画面真可以说是险象环生。
林夜左手拉着缰绳,右手轻轻的在马背上的鬃毛上来回划过,安抚着马儿的情绪,原本暴躁的战马竟是渐渐的变得温顺了起来,还不停的将头往林夜身上靠着,对他表达了充分的喜爱之情。
伸出手拉起吓得瘫坐在地上的那名考生微笑说道:“马虽听不懂人话,但通人性。你待它不好,它自然待你不好,再者,它是一匹母马,你越是强硬的让它服从只会让它变的更加暴躁,首先,你必须跟它建立感情,等它喜欢上你了,自然会对你有所帮助。“
说完,便一把抓过那名考生的手往马背上放去,那名考生惊魂未定,下意识的往回缩着,但又渐渐放松,扶着马背摸着鬃毛,内心不再害怕。
片刻后,那枣红色军马欢快的嘶鸣一声,变得柔顺乖巧,慢慢屈下前腿让那名考生骑上马背,缓步踱向起跑线。
“刚才在那么惊险的情况下拉住缰绳的人是谁,竟是如此的英勇无畏。”
“你刚刚没在石坪上吗?那人是新来的教习先生。”
“太学里的教习先生,有这么年轻吗?”
“....”
林夜本是作为看客来到草坪的,情况危急,自己又离得近,不得已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此刻被场外的考生和看客的眼光包围着,感觉有些不自在,微微低头离开草坪。
射科与御科不同,不需要与其余的考生的成绩做比较来评判,但仍有满头大汗,挽弓手臂紧张颤抖的考生,比起先前考的御科,射科反而更难。
箭靶在百步之外,羽箭必须上靶才能计算成绩,越接近箭靶中间的红心,成绩也就越高。
刚到射科考场,林夜就听见人群之中响起惊呼,放眼望去在最角落的边缘处,一名来自军部的考生挽弓搭箭松指将第一支羽箭射了出去,随着弓弦弹动,羽箭不偏不倚正中红心,然而未等众人喘气,他已经自背后箭筒取出第二根箭,再次重复拉弓搁箭松指的动作,羽箭再次脱离弓弦的和手指的束缚,然后毫无意外的再次命中红心。
他射箭的动作不快,百步之外的箭靶上也没有出现后箭将前箭箭杆劈成两半的神奇画面,就这样稳定地一箭一箭射着,嗡嗡弹动的弓弦声竟像是在风中弹奏乐曲一般。
冷静的神情风范,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姿态,以及那毫无破绽的控弦动作,精确至极的将每一支从箭筒中拿出的羽箭钉在箭靶上。
随着箭筒里三十支羽箭越来越少,他逐渐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目光,身后围了越来越多的考生,甚至还有两位军部前来视察的两位将领。
此时在众人眼里,这名站在靶场挽弓射箭的年轻人,仿佛变成了一名久经沙场,纵使千骑踏雷而来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沉稳军人。
那名将领看着他射完最后一件,对身旁的随从说道:“查一下这年轻人是哪位大将军调教出来的,如果这次没能考入太学,马上让他重归军籍。”
萧电不慌不忙射完箭筒里的箭,在离开靶场的人流之中被那名军部将领拦住,问道:“你是哪个大将军手下的士兵?竟有如此神奇的箭术。”
萧电拱手答道:“回将军话,小本是西境军中的一个校尉,承蒙三皇子殿下的抬爱,举荐我进京参加太学的入学试,让将军见笑了。”
那名将领听见萧电自报家门,连忙称赞道:“三皇子带兵一向严厉,能放你来此参加太学考试,可见对你有所期望,你可不要辜负殿下的一番心意啊。”
他话里带着些命令的味道,也有着些到嘴的肉吃不到的可惜之情,与萧电告别之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随从轻声问道:“咱们羽林军比起三皇子所统领的西境军要好上不少,为何将军刚刚不曾对他发出邀请?”
孙乙瞪了随从一眼:“前年三皇子回京述职,骁骑统领在未曾通知殿下的情况下,硬生生从殿下带回来的人中抢走了一名深谙探查的亲兵,殿下得知后大为光火,亲率府兵将骁骑统领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硬是逼得骁骑统领交人,事情传到宫里,陛下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责罚二人中的任何一个。”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又不傻,三皇子殿下送这校尉进京参考,考上了还好,要是没考上我又将其强行带到羽林军里,到时候殿下回京知道此事,只怕会将我家都给掀了。”
一旁的林夜听着二人的对话,竟是对刚刚那名箭术极好的考生起了兴趣,一路跟着他走遍了考场。
..
..
入暮时分,六科考试全部结束,到了出榜的时间。
数百名考生安静的站在宽大的石坪之上,踮着脚仰着脖子看着那面空无一物的影墙,就像数百只饿了数日的鹅伸着长长的脖子,等着被人喂食。
负责六科的六位教习缓步自楼间走了出来,每人踩着一张木桌,提着一桶米浆随意把一张大红纸贴到了影墙上。
如同潮水一般的声音呼啸响起,数百名考生就像那数百只终于看到食物的大鹅,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哄的一声向影墙处涌去。
人群之中,身材瘦弱之者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稍强壮点的,在人群中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挤到了人群的前面,用力地睁着眼睛,拼命的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礼科成绩甲等最上者是礼部尚书周瞿的独孙周虎,他这个名字里虽然藏着丝丝霸气,但他人却时常一副娇羞姿态,若不是衣着打扮像个男子,只怕会被不认识他的人误认为是位女子,他的名字是家中那位尚书爷爷起的,出生那年听大夫说他身子不好,这才给他去了这个名字。
乐科成绩甲等最上者是来自金陵的一位才子,叫谢庆,据同是金陵来的考生说,这位谢公子是金陵城内一富商家的公子,生性贪玩,好去烟花酒巷听曲,一来一去,没想到竟成了熟知音律之人。
书科成绩甲等最上者是从南楚来的一名叫刘衡的考生,此人生平好写文章,无论任何人出任意的一个命题,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且文章质量极高,在南楚也是稍有名气之人。
射科成绩甲等最上者萧电,正是在射科考场上将箭筒里三十支羽箭全部射在靶心上的那名军部考生。
御科成绩甲等最上者鲁修德,和萧电一样都是军部举荐过来的考生,能在众多军部考生一同参考的情况下夺得头名,可见一斑。
数科成绩甲等最上者,居然还是萧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