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上的“潭州”二字依然醒目,只是林夜并没有抬头去看,再看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更是没有必要。
礼乐起,双方各自见礼,南楚官员衣饰鲜明,十分华贵,晋国使团却是车马劳顿,不免显得有些委顿,两相比较,显得十分明显。
林夜平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繁琐的程序,只是在介绍到自己的时候,微微颔首示意。
负责接待的楚国官员虽然没有见过林夜的模样,却还是有听过他的才子之名,而且都知道林夜出身南楚,却反倒去晋国当了官,还是以使臣的身份回潭州来的,虽心中愤怒,但也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在心中暗骂林夜是个小人,却不知林夜根本毫不在意自己给对方什么观感。
“正使大人。”魏桓走过来躬身说道:“一切事情都已商议妥当,可以进城了。”
林夜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说道:“依照安排,你们应该会被安排住一起,至于我,有些不方便,就不与你们待在一块儿了,免得多生事端。”
魏桓微微一笑道:“下官明白,只是大人才是此次正使,明日还是要与我等一同进宫的。”
是啊,还是要入宫,虽然林夜的心里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但也还是会有些麻烦的。
一位南楚官员走了过来,二人适时地住嘴不语,转而开始研究者潭州城墙上的痕迹,知道这位官员走到二人身后,魏桓才似忽然发现了一般,惊喜说道:“扶云兄今日也来了?”
林夜转身,看着那位叫做扶云的南楚官员,微微一笑,不方便说什么。
那位扶云拱手一礼,似乎与魏桓颇为相熟,笑骂道:“要不是为了接你们的使团,我这时候只怕还在丽香院里快活。”
魏桓赶紧向林夜介绍到:“这位南楚鸿胪寺少卿扶云大人。”又向扶云介绍道:“这位是..。”
不料魏桓似笑非笑地一摆手,说道:“林大人在南楚,可是人尽皆知,何用魏兄介绍?”
林夜微微一怔,拱手道:“虚名罢了,不敢不敢。”
“林大人过谦。”扶云此人的五官倒算清秀,只是眸子里总是带着股散漫的味道,不似官员,倒像个纨绔子弟,“堂堂南楚奇才,竟然去了晋国当了太学奉正,官居五品,来年只怕位阶会更高才是。”
他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也不知道贵国那位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像林大人这等要紧任务,当然是搁在京中好生养着,怎么能弄到我们南楚来受罪?万一.。。途中遇上些风寒,这可怎么办啊?”
魏桓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没有料到扶云会如此直接的挖苦林夜,但听出对方话语之中那股威胁味道的林夜,却是根本不在乎,一笑说道:“难道扶大人忘了,我在锦衣卫侯府住了这么多年,哪会这么弱不禁风?”
三人都明白,南楚朝堂之中,锦衣卫是隐藏在暗中的,只听候皇帝的差遣,正因如此,锦衣卫也是南楚官员最为害怕的一个部门。
正是因为他们看不见,所以害怕。
二人话语中,暗自威胁了一番,众人默然。半晌后扶云轻声说道:“林大人远来,本官自然要做东道,待公务办完之后,还请大人赏脸。”
林夜看了他两眼,心想为何此人字里行间总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敌意,而这种敌意却又没有到仇视那种地步,不免有些好奇,自己和此人从未见过面,就算因为身份的问题,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
魏桓此事在二人身边哈哈笑道:“好教林大人知晓,这位扶云大人,便是去年出使本朝的青云侯的外甥,去年殿上侯爷指名要见你,奈何林大人远在苍山,扶云大人此次来,只怕是替青云侯来的。”
“原来如此。”林夜苦笑一声,他从未听萧风提起过他还有个表哥,讷讷拱手道:“扶兄若是想为侯爷挣点颜面,可得等些日子,不然乱了两国间的正事,可不好向陛下交待。”
众人哈哈一笑,将此事留到日后再提。
南楚潭州,果然一片繁华,街道虽不宽阔,但沿途尽是酒楼食肆,青瓦淡墙,高树掩映,景致颇美,街上行人面上也是一片温和笑容,满是自信与自矜,果然不愧是才人辈出之地。
使团在扶云的接待下,往城西兴趣,一行人安排在鸿胪寺后方的皇室别院居住,由这个安排可以看出,南楚皇帝对于晋国使团算是给足了面子。
一路上林夜和扶云闲聊着,发现此人对晋国官场十分了解,不止能说出一些权贵的名字,看他的说话语气,似乎甚至与二皇子李成泽认识,这点让林夜感到很吃惊,两国都城相隔颇远,更何况对方是个皇子,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结识的。
在谈话之中,林夜对于南楚目前的朝政也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当然,在南楚之时,他就已经知道南楚朝廷并不像扶云所说这般一团和气,金光灿灿。
南楚皇帝眼下才二十出头,年轻的很,虽然亲政许久,但根本无法完全控制住朝政,朝廷被分为两党,一党主战,一党主和,在进行着无声的抗衡。而这次两国相通协议,应该是主和派占了些上风,矛盾暂时被压制了下来,不然只怕潭州早已乱作了一团。
使团到了别院,自有相关人等负责安排住宿,忙了好一阵子,终于安排妥当。扶云作为鸿胪寺少卿,理所当然地要安排晚膳,席上稍稍试探了林夜的酒量,发现他竟是滴酒不沾,不免心惊,在这等场合之下还能滴酒不沾之人,光凭这等自律,也足以让人佩服。
席散人去,整坐别院里只剩下使团自己的人,南楚的侍卫很有礼数的只在外门守护,而将内院的一应适宜都交给使团自己处理。
在与魏桓通气之后,林夜便带着傅荆回了锦衣卫候府,府门前的锦衣卫们并未阻拦,任由林夜踏进门口。
傅烈像是早已知道林夜会回府来一样,静静地坐在书房之中。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袭月白衣衫的林夜走了进来,反手将房门关上。
“烈叔,人到了吗?”
傅烈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说道:“出来吧。”
随着傅烈的声音落下,从帘后走出一个少年,面色微白,隐隐有股悲凉的感觉从他的身体里透了出来,正是晋国礼部尚书周瞿的独孙,周虎。
“学生见过先生。”周虎拱手说道。
林夜微微一笑,当天在朱雀街上他把周虎带回太学后,交待了一些事情便将他放到了太平钱庄交给了林方学习打理钱庄,没想到周虎竟是这么快就得到了林方的认可,比使团还要先到潭州。
“方叔应该已经交代过你了,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太平钱庄上个月已经在潭州城内开了一个分号,林方把周虎送过来便是要让他当这个分号的掌柜,而这一切,都是林夜在京都之时与林方商议好的。
礼部尚书周瞿已经被斩首,与他一同走上刑台的还有另外的参与舞弊案的十六名官员,对于自己爷爷的死,周虎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心里却是对二皇子和靖王恨之入骨,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学生明白。”
林夜嘴角一撇,闪过一抹浅浅的笑,说道:“鸿胪寺少卿扶云,时常出入丽香院,他是青云侯的外甥,又是官场上的人,自然会知道很多的宫中秘辛,等我启程回京之后,你要做的第一步,是将丽香院买下来,流晶河上的花舫你经常去,经营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多费点心思,从他的口中套出点东西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