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老鬼”话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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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罗布泊日记(6)

阿馨是团队当中最文静的一位,平时不吭不哈的,少言寡语,但玩儿起来非常投入,哪个好地方都能引起她极大兴趣,途中向“老鬼”提问题,自然就是阿馨最多了。团队中,有几位“捡石成癖”的人,阿馨是癖中之癖。捡石头,她最投入。这次,就是她,一路上捡奇石的收获最大。

她似乎是卓玛、格桑两姐妹的“影子”,据她们说,她们三人总是一起出游。她还以她特有的细腻,关照着身边每一个人。嗯,她,还是两姐妹日常花销的“财务官”……

黄昏时的气温,仍然是36.3℃。

22时许,一阵狂野的东南风转北风,肆虐地刮了起来。瞬间,六、七级以上了!一下子,就把人们都刮进自己的营帐中去了。

“老鬼”今天的帐篷,搭在两山之间的平地上,但是风力也不见得小多少。“老鬼”的营帐是东西朝向,北向大风狂吹,把尼龙篷布紧紧地裹到了“老鬼”身上。喂哟,刹那间汗下如雨,闷热难当!抬头一看,哎——天窗未封,本是为了躺在铺上看星星的。啊哈,情急生智,“老鬼”赶紧爬起来,把两层门拉锁都拉开了一小段,顿时,篷布离身,风儿轻轻吹进,浑身清爽无比!

22点22分,舒舒服服熄灯。“老鬼”困喽。

哦,又是一夜好梦……

2008年5月16日(星期五)

太阳墓地·“老鬼”“失身”·重返“人间”·心系汶川

【全天行程:约420余公里(其中戈壁路:220余公里);晴空淡云,有时多云,最高气温:39.1℃(荒原)~35℃(库尔勒);住宿地:库尔勒市楼兰宾馆】

昨晚睡得太早,早上5点28分“老鬼”就睁开了眼睛,一直赖在帐篷里不舍得马上起床。今天将回到“人间”,又要和野外、和帐篷,暂时道一声“拜拜”喽,留恋哪!

6点58分出帐,抬头便见到卓玛、老妖俩人,“高妖妖”地站在最高大的“雅丹”上,面向东方“手忙脚乱”着。啊哈,又是英萍,亭亭玉立在一公里开外的山头上,衬着霞光,练习着她得意的“瑜伽”。真美呀!

早餐好丰盛。葱花饼、煎鸡蛋、面条……是蔡蔡、英萍帮葆华他们“整”得的。

餐桌上,大家免不了谈起此次穿越罗布荒原的体会。

“老鬼”有意逗陈聪,问他,下次还来不。可是,这个狡猾的家伙却反戈一击,回问了“老鬼”一句:“毕老师,你,不会再来了吧?”

嘿嘿,“老鬼”一句回答,似乎大大出乎这家伙意料之外。他傻了……

“八十岁之前,‘老鬼’还要接二连三地进罗布泊!”

他好像没听懂:“你说什么?”

“老鬼”重复了一遍。

但他仍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鬼”放大音量,把那句豪言,重复了第三遍。

陈聪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满腹狐疑,一脸迷茫。仿佛他面前“戳”着的,是一位十足令人痛惜而又不可救药的——“神经病”!

但这些天来,“老鬼”观察,在陈聪——这位合格的“观光”旅游者的眼神中,时不时闪现着若有所思、心有所动的光彩。如果哪一天,这家伙一身户外装束,在塔克拉玛干,在帕米尔或在新疆其他野外之地,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老鬼”面前,本“老鬼”是不会大吃一惊的。

王勇、晓航又开始“放火”了。这似乎是一种无奈。不易降解的垃圾、废弃物的处理,总是个困扰人类的大难题。在无人区,烧掉它们,也就成了目前的最佳处理方式。

10点15分,天空多云。我们的汽车,启动了。

糟糕透顶!“老鬼”的嗓子,彻底失声,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啦!

格桑拿起对讲机,脸色“严峻”、声音“沉重”像致悼词一样地向大家宣布:“大家好!我们敬爱的毕老师,‘失身’了……”然后又一本正经地望着我解释:“对不起,毕老师,我们说话带有四川腔,把那两个音,是分不清楚的……”

嘿,这个淘气包儿!

茫茫戈壁路,似乎无尽头。“老鬼”不能说话,但还能动脑。

这次,还出过哪些糟糕事儿呢?

对了,“老鬼”带了一些黑巧克力,途中随时补充能量。但无论装在摄影包、背囊,或是摄影背心,还是多袋裤口袋,全都被高温融化得一塌糊涂!不但只能喝“汁儿”——一长条,就得一次“喝”完,还污染得到处“五麻六道”有损“光辉”形象。郁闷!

“老鬼”偷懒,出门不带三脚架,只带了一根“独腿架”。老姚他们每次拍夜景,“老鬼”只能当一个眼巴巴的看客。郁闷!

出发前一天,在敦煌夜市上临时想起买头巾遮阳防沙,当时只考虑到别和几位女同胞重了花样,漫不经心拿了一条。咳哟,拍出照片才明白,花里胡哨,太难看喽!郁闷……

“老鬼”是一个老牌特种旅游爱好者,不必每次都谈什么心得体会、收获感想,但“老鬼”把每一次的野外经历,都当做是对自己的挑战。这次的疯癫、张狂,就是成心而为之的。

“老鬼”历来认为,人的体能固然有限,但人的潜能却应该是无限的。

潜能,是宝藏。投入开采,其乐无穷。常有人当面评价“老鬼”,你的心理年龄,只有30岁。“老鬼”往往得意地回答:“哪里,还没到呢!”

阁下,你知道吗,“老鬼”还是个已有8年病史的——糖尿病患者呢!……

“太阳墓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啦!这片赫赫有名的墓地,座落在孔雀河故道和一条无名河故道的冲积扇上。此刻,默默地向我们陈述着,4000多年前这里的原始人类,对太阳的崇拜,到了何等狂热的程度;对部落酋长或首领的敬仰,又到了何其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哦,太阳墓,人类“祖先崇拜”的另类产物,人类墓葬建筑的登峰造极之作——没错,是“登峰造极”之作!

很久很久以前,罗布泊一带的生态环境应该说是相当优良的。因其水草丰美,著名的丝绸之路“楼兰道”就穿行这里。近年发掘的位于楼兰西北的小河墓地中,还出土了4000年前的小麦——中国最早种植的小麦,说明早在那时候,罗布泊周边已经有了并不算发达却也不很落后的农耕文明。那么,近现代的罗布荒原,怎么就已经种不出庄稼来了呢?答案,似乎也就在这里,并不难找到。比如,在这里,你可以数出,一座4000年前的坟墓竟然用了531棵胡杨,拼出太阳的形状!那么,多少座这样的太阳墓地错落在罗布荒原,有谁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太阳墓被深埋在罗布荒原地下,有谁知道?数千年来,这里的、那里的——地球上的人类共毁掉了多少像过去的罗布泊那样美好的地方,又有谁知道!当那时的古人们,用石斧、石刀或用青铜斧、刀,使一棵棵参天大胡杨訇然倒地时,他们的嘴角上,洋溢着的是快意,但他们哪里知道,数千年后,他们的子孙后代,再也找不到安身立命的好地方,而不得不背井离乡了。尽管这里,曾有过人类第一部《森林法》,但是,人类的最终觉醒,人类对于环境保护、生态保护的彻底觉醒,还是可悲地延迟到了数千年后的今天……

孔雀河故道的对岸,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片片胡杨林。那是不是这些年来有计划地往塔里木河下游输水带来的成效?

对岸那里,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八百里绿色走廊”,是沟通丝绸之路南道、中道的重要路段,曾经水草丰美,因而著称于世。但曾几何时,随着塔里木河断流,罗布泊干涸,植被大面积消失……

有这大片绿色阻隔,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和库姆塔格沙漠,永远只能遥遥相望。但是,绿色一旦消失,就意味着两大沙漠的“整合”、“重组”——合龙。其后果,是尉犁县、若羌县很可能将会从地图上抹去……简直不堪设想!

“恢复罗布泊”,应该不是一句空谈——绝不是一句空谈!

哈哈,胳膊上洁白无瑕、晶莹如玉的小泡泡儿都不见啦!搓一搓,一层层白皮屑,刷刷掉下来。卓玛的药膏真不错,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

午餐依然在戈壁滩上开,气温比起前几天有所下降:39.1℃。因为,天上铺着不薄不厚的云,太阳的威力没那么凶猛了。

16点21分,一片显然茂密许多的红柳林赫然出现在眼前。不觉间,一只小动物在我们车前不远,惊慌狂奔——鹅喉羚(俗称“黄羊”),这个荒原上的小精灵!它,太快了,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跑得不见身影啦,只留下我们的一阵欢呼。

这片红柳林所在地,名叫“甘草地”。说明我们离“人间”已经越来越近喽!南望过去,片片葱绿胡杨,越来越清晰、茂密。这应该就是近几年来,有计划地往塔里木河下游输水的明显成效了,“八百里绿色走廊”在恢复!“老鬼”按捺不住激动,嘶哑着嗓子,费力地给大家又讲起了胡杨。

胡杨,是地球上唯一能在沙漠中成林的乔木树种,它有着许多令人惊叹甚至震憾的生存本领。

一棵成年的胡杨树,平均每次可以孕育出7800万粒树种,每粒树种很轻,每1万7千粒树种,才重100克。树种孕育成熟,会随风向四处飘散,落地后,如果条件适宜,便会扎根生长,如不适,会再随风飞去……有多少粒种子会成活,会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就没人知道了。在条件恶劣的大西北沙漠、戈壁,胡杨,就用这种方式,播撒希望,延续生命。但是,它又绝不选择条件优越的地方安家。它只扎根生长在大西北的沙漠、戈壁。

胡杨,个性倔强,从不接受人类施舍、馈赠。它只在每年山上洪水冲下或地下水位上升时,吸足自己需要的水分,艰难生存。而你如果想要给它浇灌,让它过得好些,却很可能会导致它的死亡!

在条件极为艰难、水分极为稀缺的情况下,胡杨会顾全大局,主干依然枝繁叶茂,而侧枝旁叶则变得枯黄,等待机会。一旦有了足够水分,就又是青绿一片,但也有极大可能,这些侧枝旁叶,为了整体,作出永远的牺牲……

胡杨,是大西北的树,或者说,是只属于新疆的树。全世界的胡杨,有61%以上生长在中国;中国的胡杨,有91%以上生长在新疆!

新疆人,把胡杨看成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是新疆精神——是新疆人精神的象征!

……

讲着讲着,“老鬼”的鼻子有些发酸,不由自主地把头扭向了窗外。

老姚在下车后告诉我,听着“老鬼”的讲述,他流下了眼泪……

16点39分,终于看到了一座房子!大家有些激动了起来。这是沙漠森林管理站。我们将在这里接受检查、登记。

一位胖胖的维吾尔女同胞过来给我们登记,让人们又是一场激动;几天了,终于看到全队13个人以外的人了!

车队在沙丘间的柏油路面上疾驶,回到人间的感觉越来越浓厚。可是,手机为什么还没有信号呢?

“咕咕、咕咕”,一阵又一阵的短信鸣叫,使人们更加兴奋——真正回到“人间”了!

哦,祝“老鬼”生日快乐——大女儿的、妹妹们的……迟到了两天,总归收到了。

问“老鬼”回来了没有,有好几条呢。待会儿一一回复。别急……

什么?四川汶川大地震!

遇难者多是孩子、学生!

……

天哪!

团友们个个神色严峻,接打手机,收发短信。

19点02分,“老鬼”的四妹妹发来一首诗:《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未等读完,前方道路在“老鬼”眼里已是模糊一片,泪水不觉溢出眼眶,我又把头扭向了窗外……

镇定片刻,我把这首诗,转发给了团友们。

顾不上“八百里绿色走廊”的青葱一片;顾不上兵团农二师条田、林带美景如画;顾不上大片胡杨林迎面向我们拥抱而来……

在途中,我们无法了解更多的情况。汶川到底怎样了?只有到了库尔勒,到了有电视、有报纸的地方,才能掌握更多、更确切的信息。

路,短些,再短些;

车,快些,再快些!

归心似箭!

心系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