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老鬼”终于可以暂时离开那倒霉的、上不了网的电脑了——上帕米尔去!
这次的打算是,到喀喇库里湖畔柯尔克孜村落——苏巴什村,采风探秘,叩访乡亲。
“老鬼”心中,莫名喜悦,喜悦莫名!
是第二十几次进入“我家高原花园”了,已经无算。今天又一次登上“天阶之路”,“老鬼”满脑子情景再现的,尽是美好的回忆……
雪峰云遮雾绕,不肯露出真容。湖面上,冰层厚得已可以行驶载重汽车。寒风凛冽,湖畔的稀疏小草无助地摇曳。牧场上,十几头大小牦牛,懒散地甩着尾巴……
但高原竟日,“老鬼”从身到心,暖意融融,舒畅无比!
一、柯尔克孜美俗、美食
新疆少数民族好客而有礼,闻名遐迩。“老鬼”在柯尔克孜乡亲们家里,又一次深深享受其中。
一天之间究竟吃了几顿饭,谁知道,“老鬼”算不出来,同行者也无人能算得出来。反正你只要一进了人家的门,主人就要把你往炕上请,然后铺上餐单子,然后……最简单,也是奶茶、酸奶疙瘩,还有必不可少的“库麦西铛”。
“库麦西铛”
“库麦西铛”,柯尔克孜人日常的面食之一。和面、发面程序,大小、形状及其色调,同馕差不多。但却不是在馕坑里烤,而是把揉好的面饼放在一口平底锅中,上面再扣一口平底锅,或是放在铁皮烤箱中,而左右上下,全是点燃的牛粪——是用牛粪烤制而成的。
怎样形容“库麦西铛”的味道呢?在“库麦西铛”中,馕、面饼、面包的感觉全有,却又多了些独有的香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原味道,让“老鬼”在每家都禁不住要多吃两片,更让“老鬼”不由自主地想起,巴音布鲁克大草原蒙古人烤饼的滋味儿:20年前,“老鬼”在一户蒙古木屋人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告别时,忍不住像个要饭花子似的想跟主人讨两张同样用平底锅、牛粪烤的面饼,因为那可太好吃了!却不曾料到,人家主人早已给我们备好路上吃的了……
咳,事儿真不能多想——这里的几乎每家也都要给我们带上两个“库麦西铛”,实在推辞不掉的,就收了有至少六个,还有左一包右一包的酸奶疙瘩。
让“老鬼”说什么好呢,这些并不十分富裕的柯尔克孜人呵!
“玉谷茹朴罗”
今天,招待我们的主要美食是“玉谷茹朴罗”,翻译成汉语,就是“面条抓饭”,柯尔克孜人独创的“面条抓饭”。
在第一个请我们吃“玉谷茹朴罗”的人家,“老鬼”再一次领略了柯尔克孜族待客礼俗。按理说,“老鬼”年纪最大,理当坐在最上席,但是,当地民俗认为,未婚姑娘应该更受尊敬,所以,同来的两个姑娘可就坐在“老鬼”之上——正对门的位置啦!
老式、传统的柯尔克孜民居用石头垒筑,一进门,得先下台阶,因为居室、厨房都是设在半地下的。帕米尔冬季严寒而多风,半地下住房防风而相对温暖。现在,我们去拜访的苏巴什村,半地下住房已不多见,取而代之的是土木建成的更高大宽敞的房屋。
高原上,燃料主要是压成饼晒干了的牛羊粪。冬季,每家都有一间生炉子的大屋,既是客厅,又是全家的卧室。别小瞧牛羊粪这种燃料,每进一家,你得先脱大衣,熊熊炉火,使空气中弥漫着高山草原的味道,令人全身热呼呼的,“醉醺醺”的——尽管并没喝酒。而家境相对殷实的人家,已经可以用昂贵的煤炭掺着牛粪取暖、烧饭了。
我们啜着香喷喷的奶茶,看着女主人忙碌。
“玉谷茹朴罗”做起来很麻烦,先得擀面、切面,放到锅里蒸,接下来,在炒锅中把牦牛肉丁炒得半熟,再把蒸得半熟的面条倒进锅里一起炒,全熟了,才算做成了。
这是一种既花时间又费功夫的特色饭。
洗手礼
饭前,女主人或小女主人会一手提壶,一手端盆,按长幼尊卑顺序给客人洗手。端盆的臂弯上搭着一条毛巾,给客人擦手用。洗完,任何人都是绝不可甩手的!之后,主人便要在炕中间铺上“餐单子”。这种“餐单子”,多是女主人在红天鹅绒上绣出多彩花卉,再缀上花边做成,看上去赏心悦目。铺的时候,四周的客人要帮着把“餐单子”抻拉平整,据说这样,主人家的女儿才容易嫁出去,还能嫁个好人家。主人会先在“餐单子”上摆上酸奶疙瘩、酥油、切成片或掰成片的“库麦西铛”,还有糖果、瓜子等小食品,算是餐前点心吧。
两大托盘“玉谷茹朴罗”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一股扑鼻的面香、肉香,勾起了“老鬼”不可遏制的食欲。咦,怎没有见到别的餐具?哦,敢情真是要用手抓着吃,怪不得叫“朴罗(抓饭)”!
大家大快朵颐,吃得满手油乎乎,满嘴巴油乎乎,那叫一个过瘾!奶茶里搅上一块酥油,味道格外醇香。
“玉谷茹朴罗”的做法颇有些像维吾尔族的炒面、汉族的蒸干面,但它的香味,却是地地道道的柯尔克孜味道!据说,吃了“玉谷茹朴罗”还可以有效防治“高山反应”——哈哈,应该大力推广给高原旅游者!
当然,我们再狼吞虎咽也没忘记,给主人家小孩儿在盘中留下一些,这可是柯尔克孜人重要的礼数。
吃饱喝足,“老鬼”开始打量起这家的另一间客厅。墙上,是柯尔克孜人喜爱的红黑两底色壁挂,自是这家的女人绣织而成。女儿家不学会这些女红,是不容易找到婆家的。炕上铺的花毡、坐垫、被褥,也都处处可见女人的功底。也许是“老鬼”对着被垛上8个绣花枕头拍照的样子太着迷了吧,又一个意外惊喜突如其来,只见两位女主人(是妯娌俩)嘀咕了几句,竟一定要送“老鬼”一个枕头!我这里红头涨脸百般推辞,人家是满脸认真不依不饶。顺便说一句,那8个枕头,真正是多元文化融合,有双喜图案的,牡丹花卉的,玫瑰花卉的,真的是惹人喜爱呵!
无奈之下,“老鬼”选了一个柯尔克孜民族图案的……
抱着枕头,提着“库麦西铛”、奶疙瘩,头上早已戴上了柯尔克孜白毡帽,唉,“老鬼”头上头下,连吃带拿,满载而归……
二.“牛”学语言的痛苦和快乐
“牛”,是一个柯尔克孜汉子的绰号,他的名字倒不容易让人们记起来了。这是一个苦命的人,很小就失去了父母,自己艰难地长大,却总不能摆脱贫困的命运。他娶的第一个媳妇不到三个月就去世了,第二个媳妇,可能无法忍受他的清贫,没多久就跑了。现在,他的第三个媳妇,给他生了一个大女儿和一对双胞胎小女儿。
他家没有牛羊。他得靠旅游季节从事“高山协作”养家糊口。中坤集团慕士塔格高山后勤基地的艾尼瓦尔经理曾发动大家募捐,给他买了两只羊,却不想高原上饿极了的狼,不去吃别人家的羊,单单就吃了他家仅有的两只可怜巴巴的羊!
艾尼瓦尔经理曾组织过基地所有柯尔克孜族工作人员学习汉语,但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牛”这条干活不惜力气、身强力壮的汉子,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发音说话。问急了,他就说,他倒也学会了一个字,还会写。哪个字呢?只见他弯腰屈腿,涨紫了脸,呲牙咧嘴,紧皱双眉,似乎非常痛苦地憋出一个长长的音来:“……哞——牛——!”这可让所有在场的人笑得鼻涕眼泪一块儿流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