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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兄弟相争(下)

胤祥刹住了脚步并不回头,“请她多多保重便是深慰我心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和露直看着他那一抹瘦瘦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又重新进殿来。

雪诺此时躺在床上心里起伏得厉害,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怀孕了,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而这个孩子是胤禛的,在他们的初夜种得的根苗。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她有了他的孩子,好像连带着他也真的成了她生命中再也难以磨灭的人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消息该怎么告诉他,要不要告诉他呢?雪诺伏在枕上,嗅着枕上淡淡的清香,这是他曾经留下的味道吗?

听着似乎是有人掀开了外面的帘子走了进来,脚步好轻,似乎是怕惊扰了她。知道是胤祥,她刚刚醒了便命和露去请他的。只是她不便让胤祥进暖阁里来相见,轻声道,“十三爷,请稍候。”

说着小心翼翼从床上起来。只是那脚步声并没有停,还在向里面走来。雪诺想着若在这暖阁里见面实在是不相宜,忙从床上下来自己掀了帘子出来。叫了一声,“十三爷,请外面坐。”说着抬头一瞧,便怔在了当地。

眼前竟是久不见面的胤禛,简直像是从天而降似的,倒一时不知是真是假了。偏又脱口而出地问道,“十三爷呢?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并不知道胤禛是否知道她已经怀孕的事,倒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

胤禛听她张口便是连着唤“十三爷”,现又是这样好像心事纠结的样子,心里便像被针扎得一痛。他没说话,大步便走上来抱起雪诺走进暖阁里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这才在床侧坐下来俯身瞧着她,柔声道,“你的事十三弟已经知道了,他怕扰了你休息已经跟我辞去了,只是要你多多保重。”

“你的事”是指什么事雪诺自然心里雪亮,只是没想到这事原来这么快就传了出去。看来胤禛自然也是知道的了,便有些害起羞来。慢慢翻了个身向里而侧卧,只给胤禛留了一个背影。胤禛却偏偏不肯放过她,轻缓而极执拗地又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他的一双黑黑的瞳仁对上她的眸子,他忽然心里一点一点跳得加速起来,再想起刚才进门时胤祥抱着雪诺时的样子,还有刚才她连连呼“十三爷”的情景,他算不算是真的拥有她呢?

“今儿乏极了,”他说着便自行脱靴也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来,很自然地便伸手抱了她,又道,“晚上就在这儿陪你如何?”

雪诺其实并不习惯和他如此亲热,尝试着挣了挣,一边道,“自然全凭王爷高兴。”胤禛却搂得她更紧了,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都在隔衣感受着对方逐渐上升的体温,都有些心跳微喘起来。

“诺儿,还不肯原谅我么?”胤禛轻轻一问。

雪诺没说话,他究竟做错了什么需要她原谅?他的一只手开始在她现在还极平缓的肚子上轻轻抚摸起来,好像在感受着什么。雪诺也渐渐被他感染了,慢慢返身主动依偎进了他怀里。胤禛感受到了她的变化,先是极温柔地亲了一亲她,然后便双臂将她抱拢,在她耳边低语道,“诺儿,永远别离开我。”雪诺先是并没有说话,过了好久终于也伸臂抱了他的腰,轻轻叫了一声,“胤禛”。

初春寒夜的春风,表面上看起来不像是冬天那般风声嘶吼,煞是吓人。但是如剪的春风却能刺得人寒彻骨髓。这样的寒意刚开始的感觉并不是十分得明显,总是让人慢慢地被麻痹,而一旦有所感知的时候就已经被寒意所侵不能自拔了。

“爱月观云”是一座小巧精致的亭中水阁,座落在一片湖泊中的太湖石假山顶上。这一大片碧波有如一颗明珠,散落在胤祥这座园子的亭台楼阁中格外醒目。这片水域阔大而清净,干净得与那些繁华簇拥在一起的轩馆截然不同。

太湖石堆成的湖心岛奇幻、险峻,并且孤悬于湖中央不与任何一边的湖岸相连。要想上岛,唯有泊在湖中的画舫来引渡。而岛上的“爱月观云”阁就成了一个绝佳僻静而与世隔绝的地方。

湖边漫步的塔娜似乎感受到了袭袭春寒,止步凝立在尚未发芽的柳树枯枝下。纤细而过长的柳树枯枝被风吹得如同是人用力甩出的鞭子,不留意般落在她肩头又扫过面颊,还带着枯枝被风吹过而特有的声音。面上一痛,忍不得伸手轻轻一抚。而抬眼望处正看到远处湖心水阁的楠木雕花窗里飞出一幅月白色的丝帘。丝帘因被窗内牵制,而又受着外面风力的舞动,像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却又怎么也挣脱不了宿命的掌控一般用尽生命的全力来表达自己的志愿。

一只画舫似乎是看到了湖岸边上兀自伫立不动的塔娜。

“爱月观云”这个名字,望文生义。孤岛如同瑶台,近水楼台先得月。白云从此出岫,观来观去观自在。可见这是个神仙般的意境。

塔娜从湖岸边向着泊在湖中的画舫招了招手。居然有人,清冷皎洁的月光下,春风吹皱一泓湖水,画舫在水的波纹中和月光的照耀下缓缓驶来。等近到岸边,船头的舟子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安问道,“侧福晋也要上岛么?”

爱月观云阁四面都有窗。若是仲春初秋的晴好天气,气候宜人,四面的花窗洞开,阁内显得极为通透。从四面的窗户望出去,碧空如洗,感受着天高气爽,远眺有西山疏景,近望有轩馆之胜,真让人心旷神怡。

但是,此时的爱月观云阁内却完全是另一番凄凉。

四面的窗户也完全洞开,寒风四通八达地灌入阁内,吹得呼呼作响。这样的穿堂风简直比起外面来更厉害。阁内完全一片漆黑,又冷得不同寻常,让人难以忍受。

塔娜轻轻推开楠木雕花门,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将门在身后关拢,一眼便看到了对面窗下楠木木榻上半倚半坐着的人。不用说,自然是胤祥。原本黑暗,看不清楚。等眼睛适应了环境便看得仔细了。

十三阿哥胤祥穿着一件黑缎袍,显得有些宽大。抑或是他过于瘦削的原因,使得原本正合适的衣裳也不合适了。他闭着眼睛半躺半坐在木榻的一角,用手扶着额头,竟像是个久病的人一样那么无力而脆弱。此刻的他那么需要一个支撑,需要一个安慰他的人。因此他才会躲在这里么?

塔娜心头一紧,心里好辛酸。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她?胤祥并没有有意躲着她,可就算是他的无意回避也让她绝望。咫尺就是天涯,她永远走不到他心里,他的心永远是关闭着的。既使在他受伤如此的时候,他也选择了孤独一人。这种欲进不能的感觉让塔娜行将崩溃。

爱月观云阁内冷得如同冰窖。胤祥单薄的衣裳何以能御寒?但他整个人却形同麻木一般毫无知觉。

塔娜找到在屋子角落里有个落地灯架,想走过去关窗、点灯。但是她脚步刚启便听到胤祥极为疲惫的声音,“别动……”

“爷,这屋子里太冷了。俗话说春风吹破琉璃瓦,着了风寒可不是玩儿的。身子要紧。”塔娜柔声劝道,仍要自作主张。

“放肆!”不料胤祥忽然又烦又躁地一声怒喝。

屋子里一下静下来。塔娜停住了脚步,胤祥仍是一动不动,也不再说话,屋子里只有风的声音。塔娜先是一怔,却很快平静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在黑暗中看着胤祥,心里倒出奇得坦然。

好像时间停止了,好像一切石化了。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清晰地传来胤祥一声长而绝望的叹息。让人觉得他的心里好像也一下子从坚不可摧变得柔弱下来。塔娜的心却像是火山喷出岩浆的一瞬似的。她坚定而又自信向胤祥身边走来。每走一步心里都惴惴如覆薄冰。

塔娜终于走到胤祥身边,她慢慢蹲下身子,把两只手扶在胤祥的膝上,仰视着胤祥,“爷,关上窗户吧,外面冷,小心身子。”

“我要身子做什么?我的心呢?”胤祥这一次没有再发脾气。而塔娜刚才的默默承受让他有了一个发泄的机会。塔娜心里也很明白这一点。

“爷今天去四爷的园子里见到她了,是么?”塔娜大胆地问,语气却极为轻柔,不会让人有敌意。

胤祥没说话。他实在不愿意再回忆今天的事。他原本是一腔热血,此时却只能化作心里的苦水。

好久,胤祥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她已经有了四哥的骨血。”他的语气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

塔娜没说话,摸索着牵了胤祥的手,手好冷。促不及防,胤祥竟然想躲开,但是又很快安静下来,也握住了塔娜的手。一冷一暖交织在一起,紧紧地握在一起。

“爷就那么喜欢她,是么?”塔娜又柔声问道。

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胤祥终于挪动了又僵又硬的身体,他在木榻上坐正了,正面对着塔娜,低头在黑暗里看着她仰视的面颊。“不……”胤祥忽然推开塔娜慢慢站起身来,向着另一边的木窗走去,迎面承受呼呼而来的北风。

“我既是她,她既是我,有我有她,无她无我,又哪来的喜欢或是不喜欢。”

塔娜想不到胤祥如此作答,心里又是一痛。

“可她是四哥的人,我不能……”胤祥的语气里也全是痛楚。痴缠如此,他究竟也无法逃脱。

“如果她不是四爷的人呢?”塔娜忽发奇想,脱口而出。

胤祥猛然转回来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