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甘凯的陪护下回到城里的,再次回来心境截然不同,我忽地觉得这个城市是如此地陌生,像是我从来都不曾认识它一样,当我站在自己家里看着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的时候,我终于深深地开始问自己——我倒底是谁?!
后来也是甘凯和我一起到了警局去见孟见成,见到孟见成的时候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天我去了哪里,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何阳,你变了。”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并不打算和他在这些话上做计较,而是问他:“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孟见成却像是自顾自地说话一样,他说:“我看见你的眼睛,忽然觉得你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种感觉,像是重新捡到了他。”
我听见“他”这个词的时候,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苏景南,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然而也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内心变态到我甚至完全不想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我于是冷冷开口说:“请不要把他我和他混为一谈,我和他是两个人,他是他,我是我。”
孟见成则眉毛一挑,看着我说:“你知道我在说谁?”
我说:“苏景南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何阳,而且我就是我,我并不是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孟见成忽然就笑起来了,他笑了几声过后说:“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却没想到我是在自言自语,我也以为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刚刚脸上的笑意忽然全部凝结成冰,脸色严肃到肃杀的程度,他看了看我旁边的甘凯说:“甘副队,你到外面等他吧,我与何阳有一些话要单独说。”
甘凯看了看我,我朝他点点头示意并没有问题,他说:“我在外面,你有什么的话就喊我。”
我再次朝他点点头,他就出去了,直到甘凯出去到外面,孟见成才朝我伸出手说:“你坐,站着说话让人压力很大。”
我于是坐到他对面,开门见山和他说:“你找我来,是要说什么,我不喜欢绕圈子,也不想听废话。”
孟见成并没有我的冒犯而恼怒,他依旧是用平常的语气说:“如果我告诉你我要离开了,你会怎样想?”
我确实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说辞,一时间我还以为他是不是在骗我,我在心里短暂地思考了一阵之后问他:“离开,要去哪里?”
他说:“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总之这里就不再归我管辖了。”
我惊讶起来,他替代樊振到这里才不长的时间,这么快他就又要离开,这中间要是没有出什么,我自己都不信。我自然不在意他的去留,我只是担心樊振,我问他说:“那么樊队是不是会重新回来?”
他就没有说话了,只是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然后我看见他看了看表,他说:“还有半个小时,我们还可以说一些别的,你的疑问自然有人替我回答你,现在我只想说一些我们之间的事。”
我问:“我们之间什么事?”
他说:“不知道张子昂和你讲过关于贼与兵的故事没有,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我眉头再一次皱起来,看着他有些诡异的表情,内心有些不安起来,我问他:“你怎么也会知道这个故事?”
他说:“这样说来的话,那么就是听过了,那就免去讲故事的环节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怕讲故事,并不是我讲不好,而是有些东西就像是一道疤,每说一次就像重新再在疤痕上划一刀,这样的话伤口是永远不会愈合的。”
我似乎听出他要说什么,我终于看着他,眼睛眯了起来,说出了他想告诉我的事实,我说:“你就是那个没有死掉的兵。”
孟见成笑起来,但是他的笑容总是带着一丝诡异,他说:“你看命运总是如此奇妙,无论你绕多大的圈子,最后我们总会碰面,贼就是贼,总是要逃的,就像现在我重新回来,他就丢了兵的皮囊逃走了。”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是在问:“所以这就是你要找张子昂的理由?”
孟见成却反问我:“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我不说话了,这个理由的确是狗,生死之仇,分量足够。但我还是说了一句:“张子昂并不是那样的人,这中间或许有什么内情,你知他知,别人都不曾知晓。”
孟见成听见我这样说,似乎忽然来了兴趣,他说:“你不知道就这么肯定,而且这样相信他?”
我看着他说:“我相信他,就像他也信任我一样,信任是相互的。”
孟见成看着我,表情变化莫测,不知道这时候在想什么,他然后忽然就笑了起来,他说:“我就喜欢这种最信任的关系,尤其是看到最后相互背叛的那一瞬间,那种绝望充斥的感觉,那真是一种最让人身心愉悦的决裂。”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重新将目光集中在我身上,然后和我说:“那我们来做一个赌注怎么样,就赌你刚刚坚信的东西。”
我说:“如果我不赌呢?”
孟见成说:“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拒绝,如果你们真的如你所说相互信任如此之深,那么这不是一个你稳赢的赌局吗,那么你不赌又是在害怕什么,还是你心里其实也是在怀疑的,对于你刚刚所说的这种信任?”
我说:“那你要赌什么?”
孟见成说:“我们就来赌你和张子昂第一次见面之后,你是否会落入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圈套当中,如果他没有算计你,那么我就输了,如果你掉进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顿了顿然后看向我,然后看着我说:“或许到时候还得我来救你。”
我听他这样说着,于是继续问:“那么赌注是什么?”
他问我:“你想要什么赌注?”
我问:“你能给什么赌注?”
孟见成说:“如果你赢了,我可以告诉你你是谁,但要是你输了,你帮我做一件事——你帮我杀了张子昂,怎么样?”
无论是哪一个结果的赌注都足以让我心惊,我是谁这个赌注诱惑实在太大,可是杀了张子昂的这个赌注有太过于残忍,我一时间就有些犹豫不定,孟见成在一旁说:“既然是赌,那就是需要孤注一掷的东西,你赌不赌?”
我思绪笃定,坚定地说了一声:“好!”
孟见成听见我答应,他说:“但愿到时候无论你还是我都能不要忘记今天的赌约。”
我说:“这句话该我来说才对,因为你更可疑一些。”
孟见成说:“没有谁更可疑,只有谁更了解谁,你觉得我可疑,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从表面的现象来给一个人定性那是很愚蠢的行为,如果你是这样来看一个人的,那么我对你就真的很失望了。”
我并不在乎他怎么说,这个话题过后,我终于回到今天的来意上,我问他说:“你说有一个人要见我,人在哪里,这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孟见成说:“自然不是我,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架子,现在他应该已经到门口了,应该要进来了吧。”
说话间只见一个人果真就开门进来了,我只看见一个满头白发,但是却神采奕奕的男人进了来,那一瞬间我和他的目光正好在空中交汇,他看见我的时候就笑了起来,接着我就听见他说:“何阳,我们又见面了。”
我看着他的面庞,他的笑容就像是氤氲的雾气,我只听见自己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是你!”
第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