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白打量着惜颜殿,院落里几株芭蕉宽大的叶在微风里轻舞,如那夜微弱烛光下的妙舞,宽大的衣袖旋转,旋转。
“二公子,娘娘回来了,”玉盏进来通报,便看到了立于窗前沉思中的风白。
“风白给娘娘请安,”南溪一踏入院落,便迎面看到了一身戎装的风白,灰白的铠甲透着坚硬,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二哥,”南溪看到风白与平日的不同,没有了放荡形骸与不羁,却有着一份洒脱与飘逸。
“爹娘都好,妙舞和宁安也好,娘娘不必挂念,”风白依旧微微地笑着,传达着上官府的消息,传送着妙舞的消息,他看着南溪一天天地长大,长得越来越像妙舞,而只有自己知道,南溪不是妙舞的女儿,可是她却为何长得越来越像她。
“都好就有,烦二哥转告家里,我这里一切都好,”南溪感觉心里一阵的酸,不过短短几日时间,便开始相念那曾经的院落,虽然那里,有着无数痛苦的记忆。
蕊珠进来,落落大方地叫了声:“二少爷。”
“蕊珠,不许偷懒,好好伺候大小姐,也不枉大小姐疼了你一场,”风白叮嘱着,看着蕊珠不住地点着头,南溪知道,自己救了蕊珠的事情,风白也知道了。
“二哥是有事进宫吗?”端了茶,南溪问到,风白不喜欢穿着铠甲,自己在上官府十多年来,从没见到风白穿着铠甲坐着喝过茶。
“皇上命我去南边驻守边疆,一个月的时间就回,”风白小品了口茶,淡然地说到。
“南边?”南溪记起,南方潮湿、闷热、多虫,多瘴气。
“已定下了,三日后出发,我来,是向你辞行的,”风白放下杯盏,看到了南溪眼底的怜悯与担心。
“二哥要不要我去和皇上说一声,换他人去。”
“不用了,娘娘若有什么话需要风白带回府,请吩咐,”风白起身,铠甲的碰撞,发着沉闷的声响,南溪看到玉盏端了点心盒子进来。
“玉盏,将这所有的点心包好,交给二公子。”
“二哥,带给宁安吃吧,代我好好护着他,”南溪不忍心提起宁安,那清亮的眼眸干净、透彻,一如他的人。
风起的时候,南溪伫在门口,看着风白离去,铠甲的下面,是南溪曾熟知的另一个人,只是南溪不确定,哪一个,才是风白真正的自己。
“二哥,”南溪急走了几步,她看到风白停下了脚,微微地转身,风扬起了裙边的青纱。
“多保重!”南溪上前,理了理风白的衣领,看到了风白唇边一抹淡然的笑。
月子轩踏进惜颜殿时,便看到南溪那微扬起的墨色白团牡丹的襦裙的一角,在风中轻舞,低头失神的神情,有着一份的落寞。
月子轩心口泛起隐隐的怜惜,他自认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在后宫那三十多个年轻“母妃”那里,他是一个阴情不定、柔情蜜意瞬间会化为乌有的冷漠、薄情之人,可面对她,却无所适从。
月子轩回宫时,曾鄙夷父皇,堂堂五尺男儿,岂能尽落儿女的温柔乡里?他日日看着那帮九死一生的后宫女子痴望用自己的残躯来报答不杀之恩,他发现紧要关头,他都能把持住自己,保持一份的清醒,他自认为任何女子于他,都如衣物,丢之弃之、玩之弄之,可是在南溪那里,他却一次次地迷失了自己。
昨日的夕阳下,她如若披了一层金纱的外衣,连鬓角都浸染一层光晕,月子轩记得那时自己整个人沦陷了,就像现在,她低垂的睫毛落下弯弯的两排剪影,月子轩发现,自认为的坐怀不乱,都是骗人的把戏!
南溪有点乱,风白的不同寻常让她重新去审视着那自己曾经生活过十五年的上官府,上官荣的沉默、大娘的嚣张、二娘的冷淡、妙舞的隐忍、烟青的纨绔、风白的淡然、碧烟的跋扈、宁安的不幸,在现今看来,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多张的面孔?就像那月晟睿,人前风光倜傥,人后却如此霸道阴险。
如果一生要活在自己的面具之下,于人于已,该是多么累,她记得风白最后回眸的瞬间,那眼底荡漾的一丝温柔。
提裙起步的刹那,南溪看到了芭蕉树下静静注视着自己的月子轩,她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可恼人的是,所有的人都远远地站着,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通报一声。
“皇上总喜欢悄无声息的来,然后看着臣妾失仪,是吗?”南溪迎上去,盈盈的一拜,却落入了月子轩有力的怀里,挣扎着出来,就看到月子轩唇边的一丝戏谑。
“爱妃可是为二兄长的事而烦恼?连朕进来都不曾瞧见,要不爱妃求求朕,朕即刻收回成命,可好?”月子轩知道以惠风的兵马,是不敢贸然行事,谁去都是一份功劳,可他想把这份功劳给她的家人。而此刻,他希望她像昨晚一样,将头埋进自己的怀里,软软地求着自己。
“皇上的圣旨岂能因臣妾而随意改变,不然,皇上的龙威何在?”南溪依旧微微福了福,扬起微笑的脸庞,沐皇恩而不恃宠而骄,才是作为臣子的本份。
月子轩微微有些许的惊愕,他喜欢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眼前这个女子,却一句“龙威”就让自己的期盼落空,“爱妃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南疆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月子轩再次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听自己内心的使唤了。
“臣妾代二哥谢过皇上,皇上是不相信二哥的谋略,还是不相信碧月国将士们的英勇,”南溪淡然一笑,“皇上进屋吧,起风了,”月子轩感觉一只素手轻挽起自己的手臂,对上的,是南溪带笑的眼眸。
“先皇一众妃嫔,皇上既然无心于她们,可要如何是好,留于宫中,于她们是度日如年,虚度韶华,”双手捧上茶,南溪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