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
无尽的乌云笼罩着夜空,圆月不现,偶尔一丝清冷的月光穿过云层,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光影,缭燎的黑烟在城东的上空不断地飘起。
一声凄惨的叫声响彻夜空:“救命啊,走水了!”
将军府里走水了,火红的光映照着半边的天。
如花殿里,柳如丝生产的剧痛,让她的惨叫声淹没在熊熊燃烧的火里。
“三夫人,加把劲,快了,快了,”徐妈用颤抖的手抓着丝帕,一边擦拭着柳如丝额头上滚落的豆大的汗珠,一边安慰到。
花将军在功成名就时期遭受到数名官员的联名上奏,此时在大牢里生死不明,原以为皇上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回府后陪着自己看着孩儿诞生,可是窗外的大火却惊动了胎气,如果不是徐妈,柳如丝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徐妈,我没力气了,我想喝水,”柳如丝抓住徐妈的手,喘着气。
“三夫人,不能停,快了,我已经看到头了,再加把劲啊!”徐妈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柳如丝抓得生生的疼,可是那由远及近的火已经将这将军府最里面的如花殿烤得发烫。
柳如丝感觉到有东西从下体缓缓地流出,她听到了徐妈的欢呼声:“三夫人,出来了,是个千金!”随即一阵婴儿纤细的哭声响起。
“徐妈,给我看看,”柳如丝觉得好累,她想伸出手去抱抱自己的孩儿,可却感觉手臂好沉。
徐妈利索地剪断了婴儿的脐带,用细棉布包裹了,捧到柳如丝的眼前。
“三夫人,她长得真好看,我接生过那么多的娃娃,还从没有哪一个是这样干干净净的,”可一声“嘭”的巨响也伴随着婴儿的哭声传来。
粉嘟嘟的小脸,尖尖的下巴,此时睁着似没睡醒的眼睛,看着床榻上钗发散乱的柳如丝。
“三夫人,这可如何是好,火已经烧到前院了,”徐妈掀起窗上的碧纱看了一眼,眼睛里转眼间有了恐惧,“三夫人,外面都没人了,肯定都逃出去了。”
“三夫人,我们也快逃吧,将军把您交给我,我不能有任何闪失啊!”徐妈掀起了盖在柳如丝身上的薄被,却看到床褥上大片殷虹的血迹。
“徐妈,抱着小姐,快逃吧,去找上官副将,他会帮你的,”柳如丝依旧感觉得到不断地有东西从下体涌出,她甚至感觉得到生命正从自己体内一点点地流逝。
“不,三夫人,我可怎么向将军大人交代呀?”徐妈泪如雨下,一年的光阴,她在这将军府的如花殿伺候了如花一样美丽的三夫人一年的时间,看着将军用自己的战袍了裹衣衫褴褛的她带回府,看着她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有了红润,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长大,对于她,就像自己的女儿;可她也知道,产后的大出血,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徐妈,那匣子你也带走吧,换点银两,也给自己防防老。徐妈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柳如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三夫人,下辈子,我还是伺候您,”徐妈将小婴儿包进绣花的襁褓中,朝着床上的柳如丝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她看着柳如丝的唇边带着一抹笑,微微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转身冲出去的时候,徐妈听到身后的廊柱轰然倒塌。
而牢狱中的花承焕在第二日日暮时分听到自己的府邸在一场大火中毁于一旦后,气急攻心,一口殷红的血从腹腔中喷涌而出,在漆黑的牢狱湿地上触目惊心。
一代名将就此殒命!
无数次的出生入死,踏过层叠的尸骨,成河的鲜血,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扩大着碧月的版图,可最终,死于自己国家的刑部牢狱之中。
而那世人眼中的荒淫无度的碧月国一国之君却还流连在妃子的春鸾帐内解佩掩云屏。
当上官南溪知道这些时,院落外正响着更夫三声清脆的敲打声,而养育了她十五年的父亲上官荣正久久地跪在自己面前,她也知道,外间的回廊里,还跪着那个人前和善,人后揪着自己的耳朵骂自己是“狐媚子”的大娘薛玉英。
徐妈趁着黑夜连滚带爬的来到了花将军副官上官荣的府邸,在黎明天刚刚亮的时候拦住了上官荣的马。上官荣双手接过那轻轻的襁褓,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柳如丝的影子,如果不是花将军,柳如丝将是她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带走了柳如丝,他不会联名奏他一本,柳如丝是敌国芝露的女子,敌国的俘虏就应该交给皇上处置。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妇人却告诉自己花府的三夫人死了,死于产后血崩。
上官荣将婴儿藏于自己的马腹下带进了府,直接去了江南渡,那是妙舞的院落,他不知道她本名叫什么,但他在百花坊一眼便看到了红袖轻舞的她,她长得像柳如丝,眉眼俱像,只是妙舞的眉间多了一丝妩媚与惆怅。
上官荣替妙舞赎了身,做了自己的三夫人,而这几日,也该生产了。
可是一踏进江南渡的院子,便听到了下人们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妙舞压抑的痛苦的叫声。
“老爷,三夫人要生了,可产婆还没到,”一个婢女惊慌地往外跑,看到上官荣,满脸的惊喜。
上官荣让管家去请了徐妈,他让她去了客栈小憩片刻;上官荣遣退了所有的下人,向着床上疼得打滚的妙舞跪下了,求了她。
妙舞生了龙凤胎,薛玉英来看望时,一肚子的怨气和怒意。
两个大小差不多的婴儿包在襁褓里静静地睡着,女孩的脸上粉粉嫩嫩,可男孩的脸上,甚至身上,都带着一抹的紫。
而那一抹淡淡的紫,只有二夫人展香茵知道,那是一种毒,一种叫做五魄散的毒,展香茵看到大夫人薛玉英眼里的狠毒,盈盈地上前恭喜着,“姐姐,这孩儿都命大着呢!”
如果命不大,如果不是自己救的及时,那将是一尸三命!
展香茵看着头上缠上丝巾的妙舞,心里一阵隐隐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