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狱山,抚月峰。
碧秋心在峰顶降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那样熟悉,她仿佛还能看见七岁的小女孩扯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衣角胡闹,练功的时候她会故意摆错姿势,然后等着他轻握她手腕纠正,每一次都练得粉脸绯红。
可是此时此地空空如也,她俯身,已看不见当年小女孩的踪迹。
冷箫宫外芳草凄迷,白衣男子亦成幻影。
她本以为那不过是年幼的情愫,时光流转,可以洗尽一切荒唐,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这种感觉仿佛森林中的绞杀藤,紧紧缠绕在心间,每想一次就是一阵刻骨铭心的痛。她咬紧下唇,有了轻微的鼻塞,喉咙亦是哽住,但她控制住了即将泛上眼眶的泪水。
怎么可以哭呢?五年的流离让她放弃了脆弱。
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依旧杳无音讯,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很痛么?
少女抱紧了自己,她想能不能就这样放纵自己一次。
就一次,她觉得自己再人不下去,五年的等待早已化作无尽的悲凉,如同冬季的冰水在浑身上下流淌,绝望,她已渐渐陷入绝望,她突然想将那些五年的冰水在这一刻全部释放。
果然不能太过依赖一个人呵,因为总有分离的一天,蓦然回首,发现自己无限依赖的那人忽然没了踪影,那时的无助又岂能是言语所能说得清的?
“师叔……苏逸言……”
碧秋心喃喃,她多么渴望能像她母亲那样直接叫他的名字呵!逸言,叫得这样亲密,哪怕一声她也知足。可是她只能叫他师叔,这两个字将他们隔了多少山山水水,举目千里,抬足却无法靠近。这便是传说中的宿命么?
昔日的所有都是支离破碎,她轻轻踏入冷箫宫,生怕一点不慎便将这沉睡中的宫殿吵醒。
五载无人,宫内却洁净如故。
碧秋心照例拿起墙角扫帚,一寸一寸地清扫。五年了,即使四处寻父,这一片地方的清理她没有一天放弃过,所以此处才没有蛛网环绕,没有尘土侵人。
“是你?”
宫外传来少年的声音,碧秋心握着扫帚的手一颤,玉足轻点,躲入黑暗之中。她戳破窗纸望向窗外,看见一锦衣少年的背影。少年对面立着白衣少女,寒衣翩翩,在月光下笼出冰冷的光华。碧秋心看见少女朱唇抿成一线,弹指可破的容颜上泛起微微绯红。
眼眉弯弯,碧秋心脸上泛起刻薄,那少女正是长空门圣女神风仙子。也许这个时候应该称她为寻梦。孤身前往冥鹤门,此时遇见锦衣少年又是满面娇羞,所谓圣女也不过如此。
什么除却了七情六欲,什么不食人间烟火,不过都是陵骓冠的连篇鬼话。
他用这样的教条欺骗了寻梦,欺骗了长空门,欺骗了天下人,也许连自己也被蒙骗。
碧秋心悄然站在阴影中,等待这出戏的继续。
寻梦不答,平日眼中的冰凌化成春水,秋波流转,脸颊愈发潮红。
锦衣少年忽地发出笑声:“你是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