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唐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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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李密败绩入关中 秦王出奇平陇右(2)

密乃令润甫判司仓,参军事。王世充揽权东都,阴图取密,佯遣使与密讲和,愿以布易米。密军多米乏衣,许与交易。东都兵民得食,遂无人出降。密方知堕世充计,绝不与交。那知世充已挑选精兵,饱饲战马,张着永通字号的旗帜,悉锐来攻。密留王伯当守金墉,邴元真守洛口自引兵出偃师北境迎击世充。裴仁基献策道:“世充悉众前来,东都必虚,此处可分兵扼守要路,不与他战,另遣精兵三万,绕道河西,径袭东都,世充若去还援,我好前后夹攻,不患不胜了。”的是好计。密颇以为善。偏单雄信、陈智略、樊文超等,主张速战,遂致密亦有战意。仁基苦劝不从,顿足叹道:“公将来必自悔呢!”魏征亦以为言,郑□目为迂论。密遂主张速战。世充夜遣轻骑潜入北山,伏溪谷中,命兵士皆秣马蓐食,待晓即发,突击密军。密新破宇文化及,士卒已疲,又藐视世充,毫不预防。至敌兵已至军前,仓猝列阵,已是不及。那世充手下的士卒,统是江淮悍旅,拚死冲来,锐不可当。密军尚勉强招架,忽伏兵乘高而下,驰压密营,竟将密众冲作数截。世充又索得一人,状貌类密。把他两手反翦,牵过阵前,佯呼道:“李密已擒住了!”军士大呼万岁。密军已将败退,怎禁得这番哗乱,不由的误认为真,顿时大溃。单雄信、陈智略等,皆降世充。裴仁基、郑颋、祖君彦等;统被世充手下擒去。

密狼狈奔回洛口,谁知守将邴元真,已潜遣人迎世充,反为世充图密。

密自知力不能支,东奔虎牢。王伯当亦弃去金墉城,退保河阳。当下集众会议,密尚欲南阻河北,北守太行,东连黎阳,再图进取。诸将道:“兵新失利,众心危惧,若更逗留,恐人尽叛亡,如何能进取呢?”密长叹道:“孤所恃惟众,众既不愿,孤也没法了。”已经一败涂地,还要称孤道寡,岂非增丑?说至此,欲拔剑自刎。伯当忙将密抱住,夺去密剑,且劝且泣。众无不泪下。密乃语众道:“诸君如不相弃,当共归关中,密身虽无功,诸君必保富贵。”众皆应命。密又语伯当道:“将军室家重大,不应与密同行。”

伯当道:“昔萧何尽率子弟,随从汉王,伯当岂因公失利,遂敢叛去。生愿同行,死愿同殉。”卒成死谶。左右统为感泣,从密入关,共二万人。所有密遗下将帅,与据住州县,多降东都。就是程咬金、秦叔宝等,亦投入世充麾下。惟徐世绩尚守住黎阳,不愿叛密。密既入关,语徒众道:“我拥众百万,解甲归唐,山东连城数百,知我在此,亦当同附,比诸汉时窦融,功亦不小,唐主念我有功,谅应以台司见处呢?”不脱骄态。伯当道:“诚如尊论。”及至长安,入谒唐主,但授密为光禄卿,赐爵邢国公,密大失所望。

廷臣又多轻密,因此密复怀异心,这且待后再表。

且说唐高祖李渊,既定都长安,便欲平定陇西。陇西为薛举所据,有众十数万,声势颇盛。举本陇西士豪,为金城府校尉。金城令郝瑗,命举剿盗,举反囚瑗僭号,初称西秦霸王,继且称帝。立子仁杲为太子。仁杲善骑射,绰号万人敌,所至皆捷,尽有陇西。惟扶风一战,为世民所败。应第四回。

及武德元年六月薛举寇泾州,诏遣世民率八总管兵,出都拒战。师至豳岐,世民患疟,令长史纳言刘文静,及司马殷开山,代掌兵事,且属勿妄战。开山与文静,违世民诫,竟耀兵高墌,被举潜师袭击,大败亏输。总管慕容罗□、李安远等皆战殁,士卒十亡五六。世民也只得引还。文静等坐是罢官。

越二月,举复遣仁杲围宁州,为刺史胡演击退。未几,举即病死,仁杲嗣立。

唐秦州总管窦轨,奉命征仁杲,败绩而还。仁杲复进围泾州。骠骑将军刘感,出城遇伏,为敌所擒,射死城下。长平王李叔良率兵往援,入城固守,仅得自全。以上是补叙文字。高祖闻警。乃再授世民为西讨元帅,出击仁杲。兵至高墌,仁杲使骁将宗罗□率众抵御,罗□自恃勇悍,径至世民营前,耀武扬威,指名搦战。世民佯若不闻,但命将士坚壁自守,不得妄动,违令立斩。

仍然是一条老法子。偏罗□日来挑战,且加谩骂,惹得唐军性起,个个摩拳擦掌,欲与死战。只是军令难违,不得不入帐请令。世民宣谕道:“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正恃胜而骄,轻视我军,我宜闭垒自固,养足锐气,彼骄我奋,乃可克敌了。诸君若违我军令,休得后悔!”诸将半信半疑,只因权在他手,不好与他争论,便耐着性子,退出帐外。今日不战,明日又不战,直至五六十日,仍然不战,将士都愤闷得很。

忽由敌营来了一将,带着数百骑,诣营乞降。世民召入,问他姓名,叫作梁胡郎,自言营中乏食,不免就擒,所以率部来降。诸将虑他有诈,复入帐谏阻。世民叱道:“梁将军是见机君子,休得多疑!”遂用好言劝慰,令居后营。一面遣行军总管梁实移营浅水原,诱敌来攻。反击挑敌,妙极。罗□大喜,尽锐攻梁实营。实据险不出。营中乏水,人马数日不饮。罗□却围攻甚急。世民乃召语诸将道:“今日可出战了。”右武侯大将军庞玉,奋然愿往。世民道:“庞将军可出阵浅水原南,倘贼兵并力来攻,应与奋斗,不得怯退!我自当引兵援应。”庞玉奉命带领部众,至浅水原南,择地布阵。

阵方列就,那罗□已移兵来攻,仗着人多马众,包围庞玉部军,四面环击。

庞玉抖擞精神,督军酣战,怎奈敌众层层进逼,恁你如何奋勇,总是杀他不退,反将部兵伤害若干名。庞玉大呼道:“元帅料敌如神,定有精兵来援,大众幸勿畏缩,须要拚死杀敌!我也不愿求生了。”部众闻言,再接再厉,真个是血肉相搏,天地为愁。忽见罗□阵中,纷纷散窜,一大帅手持长矛,当先突入,后面随着健将数人,奋勇进来,援应庞玉。玉见来帅不是别人,正是西讨元帅秦王世民,不禁踊跃异常。军士无不感奋,便与世民等合击敌众,外面又有唐军接应,表里夹攻,喊杀连天。罗□部卒已疲,禁不起这支生力军;更兼前后受敌,眼见得抵挡不住,四散奔逃。世民麾军追击,斩首数千级,复提出健卒二千骑亲自带领,一直穷追。

窦轨系世民从舅,叩马苦谏道:“仁杲尚据坚城。我军虽破罗□,未可轻进。且收军暂息,再定进止!”世民道:“我以熟筹过了,今日战势,已如破竹,不可再失了。舅勿复言!”兵法所谓静若处女,出若狡兔,便是此道。遂进攻仁杲所居的折摭城。仁杲列兵城外,与世民夹着泾水。两阵相对,未及交锋。仁杲骁将浑干等数人,已渡水降世民军。那时仁杲知不能战,亟引兵退入城中。日已向暮,大军继至,合力围城。到了夜半,守将多缒城投降。仁杲计穷力竭,没奈何奉表投诚,开城纳世民军。世民入城后,收得精兵万余人,男女五万口。诸将皆人贺世民,且问世民:“大王一战而胜,遽舍步兵,又无攻具,直趋城下。众皆谓城未可取,乃不日即平,偏为大王所料。敢问大王凭何测度,得此奇功。”世民道:“罗□部下,统是陇外悍卒,我出其不意,将他击破。他四处散溃,伤毙不多,我若缓追,他俱入城,再为仁杲收抚,复成劲旅,据城固守,势必难图。惟乘胜急攻,溃卒无城可归,当然散归陇外。折摭虚弱,仁杲破胆,无暇为谋,不降何待?我所以得告成功哩。”于是诸将皆罗拜道:“大王胜算,诚不易及。”世民道:“我用谋,诸将用力,均为国家建功,何分彼此?”众益悦服。

世民乃押送仁杲还长安,入朝献俘。高祖谕世民道:“薛举父子,多杀我士卒,必尽诛薛氏私党,方可阴慰冤魂。”世民正欲奏阻,早有李密出班奏道:“薛举残杀无辜,所以致亡。陛下一视同仁,除仁杲外,既已降服,不可不抚。”密欲笼络薛党,故有是请,不应视为仁人之言。高祖乃命斩仁杲于市,并首谋数十人,余皆赦罪不问。总计薛氏父子据陇西,五年而亡。

仁杲已死,有部将旁仚地,已降复叛。仚地羌人,举父子倚若长城。他自商洛出汉川,有众数千,四处剽掠。大将庞玉往剿,反为所败。仚地至始州,掳得王氏女,逼令野合。女有智谋,须仚地屏去部众,方肯从命。至部众去远,复欲与仚地行合卺礼。仚地为色所迷,取酒同饮。女佯作媚态,劝仚地连饮数十觥,仚地顿时醉倒。女拔仚地佩刀,用力刺仚地喉,仚地立毙,乃枭首潜奔,送首梁州。梁州刺史以闻,诏封王氏女为崇义夫人。小子有。诗咏道:

悍盗翻为弱女诛,诰封应降大唐都。

看他仗剑刺喉日,巾帼居然过丈夫。

薛举已平,忽报宇文化及弑秦王浩自称许帝。朱粲也自称。楚帝,取唐邓州,杀死刺史吕子臧及抚慰使马元规。窦建德复改国。号夏,纪元五凤。

免不得又有一番征讨事情,容至下回依次叙明。

本回叙李密及薛举父子事,前后划清,两不相混,看似寻常叙述,而详略处颇费苦心。且隋唐之交,群雄并起,几不胜举,非经犀利之笔,依次表明,则梳栉不清,易眩人目。尤难在事不同时,兴亡夹出,总叙则失之混淆,分叙则失之间断,此岂率而操觚,所得成章乎。若论夫李密之败,咎在骄盈,薛仁杲之亡,未始非骄盈所致。古人有言:“骄必败。”密以才智称,尚蹈此失,遑论仁杲耶?故必忍其乃有济,使骄即不足观,谓予不信,盍观是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