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大义觉迷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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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曾静供词二条(1)

一、皇上不是有意遵循守孝三年的古制,不过是为了尽心尽孝才安心罢了

曾静供:经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又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是古之帝王治天下,其大本大根,必在于孝。诚以孝为百行之源,万化所从出之地,所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如木之有根,水之有源,必根盛而后望得叶茂,源深而后可得流长,必亲亲无亏,而后德足以仁民,仁民量满,而后功足以覆物。是德教加于百姓,乐利普遍环区者,皆由一孝所致,即《论语》所谓:“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是也。然理虽一定而不易,其实躬行实践者少。至于三年之丧,虽曰“自天子达于庶人,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然新主当万机综理之下,苟非仁孝诚敬之至,实有难行。此不唯三代以下罕见,即三代以上之圣君哲后,从头算来,亦未闻历历有几。古称大孝,首推虞帝,然当上世浑噩,风气未开,礼制未备,三年之丧,未经记载,其详不可得知。继算武王为达孝,礼制略述于《中庸》。其中丧葬之制,春秋祖庙之修,继志述事之绩,与夫追王之礼,享帝之仪,可谓千古郁郁之盛。然在当时,武王亦不能独成其美备,大事多资周公之力,定于周公之手。其余只有高宗,书载谅阴三年,所以卒推商朝中兴贤圣之首君。然在当时,孔门高弟亦疑其势有难行,后儒注疏亦多疑谅阴之制为心丧,未必能实居庐被素也。后世以日易月,虽自汉文帝,然战国时,滕文公欲行三年之丧,访于孟子,父兄百官,皆不欲,谓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则是短丧之制,自春秋战国时,已视为泛常矣,岂独自汉始乎!即在诸侯素称秉礼之国,亦不能行,况无子乎!自是以来,历代帝王固无有能行者,即向有一二好礼之君,仁孝之主,则有欲行而势不能行者,有勉强行之者,而不终者;有徒循其名,而不能尽其实者,求其实能尽礼尽制,出于至情,发于本心,表里无间,始终如一日者,则绝无焉。

我皇上至孝至仁,至诚至敬,超越万古帝王。自圣祖仁皇帝升遐之后,继以孝恭仁皇后宾天,共历三十五个月,悲哀极至,感慕之诚,久而弥笃。抚时生悲,触绪增伤,见忾闻,追思永慕,无时或释于怀。每朝夕共奠,朔望殷祭,哀痛迫切。至扶送梓宫,赡拜山陵,惨怛号呼,一时万众感泣,不能仰视。即听政临朝,总理万机之下,偶有感触,辄欷流涕,哀情所发,忘不自胜。群臣日侍左右,仰瞻天颜,无不吞声哽咽。因诸王大臣援引古典,再三奏请,于天地宗庙之大祀,恭行典礼。皇上虽勉从所请,仍于养心殿斋居素服,以尽思哀思慕之诚,三年谅阴,恪遵古制。乃圣德谦让,却而不居,屡下谕旨,谓情不容以自禁,心不能自觉,遑论其合于古制否乎!细恩旨意,正得制礼之意,适合礼制之至,非精通性命之微者不能到。且当圣祖仁皇帝服阙之时,将近孝恭仁皇后大祥之侯,群臣奏请释哀即吉,我皇上谕以“臣民固有不同,朕于所生,何有二视!朕非有意遵循古制,但行其心之所安而已。”逮后诸王大臣屡疏恳慰,而明旨屡颁,反复晓谕,不允所请。仍素服斋居,触物生悲,感念孝恭仁皇后,即复追思圣祖仁皇帝,怙恃交慕,历久弥深。

夫丧服本以期断,三年为加隆,所出古人制礼仪节以渐而减,诚以历时既久,人子之孝思,有所易匮故也。至若前丧未除而遭后丧,三年有加,为日益长,非仁孝诚敬之至,安能持久而不懈!况兼服行之母后,历三年始终如一日者,尤为仅见之事。此无论自古帝王所未有,即史册所载,士大夫中,秉礼之家,笃行之士,亦未闻有尽哀尽礼,初终不逾如是者也。况自古帝王,当丧则多废政之累,而临政又不免忘哀之咎。而我皇上于斋居永慕之中,孝思所及,无一事不体圣祖之心以为心。是以敬天法祖,大孝至诚,旰食宵衣,勤求民隐,扬清激浊,整饬官员,蠲数百万惟正之输将,开亿万年无疆之乐利;推继志述事之孝思,行存亡兴废之盛典;事事默契天心,念念感通圣祖。岂但徽号之议,协万世之人心;配天之典,冠百王之隆会。与夫晨昏之瞻拜,朔望之祭享,守陵之致敬,庙寝之告虔,无一时不思哀思敬,无一事不尽礼尽诚而已。此所以至诚至孝,感通天地。当圣祖仁皇帝袷祭之时,合璧联珠,即悬象于苍昊;迨孝恭仁皇后祥之候,一茎九穗,复呈瑞于郊圻。域中河清四省,孝陵蓍草丛生。非仁孝诚敬之至,与天无间,曷克臻此!此岂三代以下之贤君,所得仿佛其万一!进而上之,虽极虞帝之大孝,武王之达孝,其精详亦未闻是过也。

弥天重犯从前僻居山谷,以谣言惑乱,何知圣德万分之一!今伏读《大礼记注》,不唯信从前之听闻出于诽谤,如坠深谷,而且信得我皇上之至孝纯仁,亘万古之圣帝明天子所不到。是以数日以来,不觉痛心割肝,刻刻泣流湿襟。一面感圣德之纯诚,思得法以宣传于穷乡海隅,并及故乡间里;一面痛老母之衰独远离,期遂志复亲音容,得详告圣天子如是之大恩大德,俾临年得以欢喜瞑目。夫以弥天重犯冥顽无知之极,今闻见圣主之至仁圣孝,至诚至敬,如此极至弗加,尚有以感动其天良,触发其至性,泣流湿襟,不觉欣欣戚戚,有归厚之思。况天下闻之,焉有不大昭于变之休,咸登比户可封之域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