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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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绿箭and今夜星光灿烂

我一身翠****滴的礼服

周身散发着薄荷的芬芳

你轻轻将我抽离我的锦袍

我全然没有反抗

任凭自己沉沦在你红色温暖的深渊

任凭你对我锋利的蹂躏

当我完全瘫软之时

一股强烈的气浪将我推出深渊

我已经习惯了你的习惯

得到你想要的

就把我抛弃在阴冷的角落

今夜星光灿烂

每天早晨上班的时候,我都会在公交车上见到她。

每天她上车前我都觉的公交车上简直是人间地狱,打电话,翻报纸的声音和无聊的早间广播节目掺杂着汽油,早点和汗水的味道,如果不幸赶上车厢里有几个过于壮硕的人,还要体验做沙丁鱼罐头的味道。

这些煎熬的感觉会一直延续到她上车为止,她会在植物公园的那一站上车,我从小时候就希望有一天可以搬到那里去住,想想每天可以闻着叶片上露水的味道醒来,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序幕了。

每当她上车的时候我就觉的“人间地狱”瞬间冻结了,周围都是灰白色的,只有她是斑斓的,我猜她每天早上都会洗头发,因为她的头发总是微微的潮湿并且弥散着淡淡的清香。她的眼睛不是很大,但总是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双眼皮但是很薄,鼻梁很细很直,嘴角常常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她的皮肤惨白,只是脸颊上有些清淡的粉红。她很瘦,手臂和腿都很长,我猜想她如果会弹钢琴,那样子一定会很好看。我总是默默的注视着她,但是她似乎从来都看不见我。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上班,因为我在她之前下车,而我也无法判断她做什么,因为她几乎每天换不同的衣服。

有一天她穿了白色的蕾丝边衬衫,外面套了件小巧的西装,于是我想她或许真的是弹琴的,在布满郁金香的音乐厅里,她走到那架黑色的钢琴旁边缓缓坐下,用纤细的手指拨弄象牙般光滑的琴键,《少女的祈祷》像清澈的水一样潺潺流出,台下的所有人都被音符催眠,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一支曲子在虚空中静谧的飘荡着……曲终,世界回到了现实中,一秒的寂静之后,掌声轰炸了整个音乐厅。

另外的一天她穿了一身精炼的牛仔装和一双长皮靴,我幻想着她走进用木头搭成的马厩,那里弥漫着干草的芬芳,她牵了一匹黑色的阿拉伯血种小公马,它的步态如她一般轻盈,她们来到跑道上,玫瑰色的天地那么自由,她用纤细的皮鞭轻柔的爱抚它,它四只漂亮的蹄子踏向了空中,不带起一点灰尘,然后,她们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

而今天,她穿了件水粉色的连衣裙,站在公车上嘈杂的人群之中,仿佛一朵插在淤泥中的水仙,我真的猜不到她是做什么的,我的想象力枯萎了。

我不由自主拨通了老板的电话,说今天想请假,他在那边歇斯底里的叫着要扣我这个月的工资。因为现在是公司最关键的时刻,况且我平时就很散漫,已经误了不少事。但这都无妨,所谓的最关键的时刻不过是说公司的,而不是我的。

我躲在车厢最后一排的座位里注视着她,我今天要和她一起下车,我要弄清楚她到底是做什么的,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优雅的工作,然后我要走上去对她说:“嘿~你很特别,我想我爱上你了。”

汽车离城市越来越远,远到车上只剩下了我和她,我仍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她自然的看着窗外,好像车上只有她自己。

车在一条狭窄的盘山小路前停下,这里是终点,我实在没有预料到世界上最美丽优雅的工作会和城市有这么大的距离。

我远远跟着她,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步子格外的轻盈,连衣裙在微风中摇曳。

她走进了一道白色的围墙后面,我终于明白这个工作为什么要远离城市,因为这里是火葬场。

我脑子里好像装满了迷路的蜜蜂,它们在我的头盖骨上乱撞,我无法将她和死亡连在一起,但我一定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我跟着她走进了一座空旷的大厅,死去的人会和他的亲友在这里见上最后一面然后被推去烧成灰。大厅的角落有扇门,她走了进去。门虚掩着一条缝,我急忙走上前,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我看到了门后的世界:一张雪白的床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脸上微微泛着绿光,想必这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估计离近了一定会闻到腐烂的气息,而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尸体的旁边,顺手拿过一个箱子,从箱子里拿出各种各样的画笔为尸体化妆,她的表情像晴空下湖泊一样平静,仿佛她自己正在勾勒一幅风景画,十几分钟之后,床上躺着一个看上去正在熟睡的人,她的嘴角又显出了那丝不易被察觉的笑。

我不知该如何走上去对她说那些话,一只无形的手拖着我远离那扇门,离开大厅,走出了火葬场。

我在盘山路上漫无目的游荡,不时有送葬的车队从我身边经过,我猜想那个“熟睡的人”正在和自己的亲人朋友做最后的道别,他看上去那样安详,好像只是要去做一次漫长的旅行,所以大家也并不那么悲伤。

而我该如何对她说出那些话·无形的手继续拖着我在盘山路上游荡,天色渐渐暗淡了起来,但我却不想坐车回家,我的脑子很乱,我无法思考。我忽然觉的自己好像在空气上走。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山谷里,我试着挪动自己的腿,发现无法完成,看来腿断了。我又觉的呼吸困难,也许是肋骨扎到了肺里。这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又下起了小雨。

在冰冷和黑暗中,我暗自得意。不出意外的话,不用等很久我就会躺在那张雪白的床上,她修长的手指会拂过我的脸庞,她会让我变的前所未有的漂亮,之后,我的灵魂将永远陪伴着她。

我忘记了爸爸的话,我忘记了妈妈的模样,整个城市灌满了雨,整个城市开满了花。

这时,雨停了。

今夜星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