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夜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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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鬼殿纷争

第三章鬼殿纷争

“不能留,万万不能留,此子必然遗患无穷!”

“区区竖子,何患之有?”

“必然有患,必然有患!”

“上次来了条恶鲛你也如此说,偏要纵了去,我就不明白了,你老先生究竟在怕些什么?”

“我掌刑断快两千载了,从未见如此来路不明者,其间必有蹊跷,岂能大意?”

“这刑断之事我也执了五百余年,哪里有什么蹊跷?纵便有三两狂悖之徒,也断不敢来此撒野!”

鬼判殿上两名判官互不相让,挣的面红耳赤,秦广王勃然怒道:

“今日征召尔等只为议事,如有私愤,且到别处泄去,若再这般喋喋不休,通通押往割舌狱,也让你俩尝尝那割舌之苦!”

“你俩老匹夫,五百年来吵闹不休,你们不嫌烦,我们可着实听的厌了。”虬冉鬼吏忙插话,言辞极讥讽。

“住口!”秦广王冲虬冉鬼吏投来怒目,旋即又言到:

“你这厮也有脸指谪他们,自你接掌饥渴厂,六百余年来,搞的是每况愈下,转瞬匆匆百年,你处竟未添一鬼!怎么?你就指着那厂中的三十恶鬼潦草岁月吗?”

“这事我本不好说,但目下境地,殊非职下怠惰,奈何阳世风俗有异,如今世人皆知惜命,百年未有轻生者,料想也在情理之中,此全仰赖大王德化昭彰啊!”虬冉鬼吏忙挤出笑脸,一阵逢迎谗谀。秦广王倒颇受用,圆睁的怒目稍稍舒展了些,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我且问你,那三十恶鬼你究竟作何处置?”

“说到那三十恶鬼,我也正有此问。”一银发垂笤的老者款步上前,向秦广王缓缓施了一礼,看上去一副谦恭的儒士模样,但望向虬冉鬼吏的眼神却露出一丝不睦的光。

“他们业障累累,且恶根未净,尚需教化!”

“如何教化?饥之?寒之?刑之?辱之?这些也算教化吗?你如此这般虐其百年,他们便是有万端罪业,也可悉数抵消了吧?

“此乃我饥渴厂私事,不劳先生费心!”虬冉鬼吏礼敬道。

“私事?大王治下谁敢言私?饥渴厂非你私有,我如何就费心不得?你这般遮掩,莫非暗有隐晦?”银发老儒不依不饶,言语愈发辛辣。

“说到隐晦,我这里倒有事请教先生,何以我们饥渴厂收到的人骨要比别处差上许多?莫非你僧儒狱送发人骨也要分等别类,暗有隐晦不成?”虬冉鬼吏也不甘示弱,连忙回击。

“三司九衙皆需供养,所耗实巨,经年以来,部员冗多,我僧儒狱堪用度之骨所进渐不抵所支,故而难免支用陈年旧骨,籍以充补赤额,虽不经燃,但也聊胜于无,这是奏请过大王的,有何不妥吗?”

“倘若如是,倒也无甚不妥,只是近来三司九衙皆有风言,说目下僧儒狱筑起一私宅,唤作“白骨院”,其间亭台殿阁悉用人骨,头骨铺地,腿骨为栏,远远望去,莹白如玉,据说那院中正堂比这鬼判殿还要富丽庄严,真是好不气派!不知先生前番所言赤额,是否咸为此宅所累?”

“这个……这个……”银发老儒一时哑言,羞得面色通红,不消片刻,那脸上便滚汗如珠。

虬冉鬼吏颇有些得意,竟兀自笑了起来。

“够了,够了,成何体统?在这般多舌,休怪我无情!”秦广王脸色阴沉,右手用力拍打着朱案。

“诸位,大王此番征召,只为议那奇怪少年,此事之外,休毋多言!”秦广王的近侍冲着满殿的鬼首告诫道。

“此子贸然而至,断非善类,万万不可大意!”

“这还用说?净扯些不痛不痒的废话,依我看,不如先交赴有司刑讯,问明底细再做计议。”

“万万不可刑讯,此子来路不明,贸然刑讯,恐生事端。”

“倘无刑讯,殊难问明底细,不明底细,又不便处置。这可如何是好?”

“何不让其再入轮回?也少了这许多烦恼。”

“那少年阳寿未尽,如何入得轮回?”

“索性仍遣回阳世,倒也图个清净。”

“你说的轻巧,这地府岂容他说来就来,说走便走?那我等颜面何存?地府威严何在?”

大殿上一时炸开了锅般争执个不休,众鬼首各持己见,虽互不相让,但彼此间却谁也说服不了谁。

“孟婆婆来了吗?”秦广王厉声问到,大殿立时肃静了下来。

“来了,来了,老婆子步履迟滞,刚进得殿内,恳请大王见谅!”说着从殿外走进一老妇人,这妇人身形有些佝偻,拄一根紫竹手杖,发丝青白相见,看上去不过五十上下的容颜,举止却迟缓的紧。

“您老人家阅历广博,不知有何高见?”秦广王突然变的恭敬起来。

“高见倒谈去上,只是临来时,老婆子突然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不知大王可有兴趣?”

“不知何事?”

“也无甚事,不过些许老婆子经常与人嚼的舌根子罢了。”

“那您老人家也跟我们嚼上一嚼,我等洗耳恭听!”

“前番有人说那少年非善即恶,绝非寻常之辈,我是赞同的。而他若非至善,必为至恶,这一点我也赞同,之所以如是说,皆因这原是有先例可循的。”

“先例?什么先例?”一众鬼首齐声问道。

“你们可真是好忘性啊,我老婆子都还记得些许,你们倒忘的一干二净了!”孟婆婆对众鬼首好一阵戏弄。

“说到有心,这通殿之内谁比得了您老人家,还请老人家见教啊。”

“皇皇地府,何止亿万年,而在这亿万年之内,没有路引、关牒而能兀自进入地府者,实在寥寥,而进的此处又能得周全者,则唯大王您啊,”

秦广王这才突然想起,当初自己不也是这么糊里糊涂以女子之身,无端进得这地府吗?后因着几百世的造化,受封做了十殿的宰首。如今倒容不得这个和自己有些许相像奇怪的少年了,不该啊,实是的不该!他不觉竟有些自责了。

“照婆婆如此说,那少年也同大王一样,是个心底净澈的至善之人喽?倘真如是,我们今次这番殿议,岂不有些多余?”银发老儒突然问道,言辞间颇有些酸楚。

“我可没这么说,入得此间的并非全为善类,还有一人,难道诸位都忘了吗?”过于迟缓的举止,把孟婆婆衬的分外从容。

“谁?”秦广王也合着满殿的鬼首齐声惊问。

“那只猴子!”孟婆婆冷冷的吐出了四个字。

诺大的鬼判殿瞬时变的死一般沉寂,唯有一阵不合时宜的风,吹的殿门吱吖作响。

“你……你……你是说孙悟空!”殿角一卷毛鬼不禁惊呼,双腿不住的打颤,这颤抖如瘟疫一般,迅速的传遍大殿,不多时,众鬼首便也都随着抖了起来,更有甚者,“扑通”一声,竟倒在了地上。

“那猴子分明是被鬼吏索来的,当初过关时,我可是见了的,此子则兀自前来,两者大大不同,!”一红发判官辩道

“被索来的尚且如是,他能兀自前来,若非善类,岂不更甚?”孟婆婆淡淡的说。

大殿之内更安静了,这回连那不合时宜的风,也识趣的躲了起来。

“这……这……”秦广王一时没了注意,显然他也有些慌了。

“启禀大王,饥渴厂副吏有事要奏,约略和那少年相关。”守门的鬼差带着一个蓬发鬼吏匆匆进到殿内。

“讲,快讲!”秦广王有些急不可耐。

“禀……禀大王,近日解往我厂的那个少年,渐与厂中的三十恶鬼熟络起来,彼此呼兄唤弟,着实亲密的紧!蓬发鬼吏仓促言道。

“才几日功夫,就把那三十恶鬼笼络了,这还了得,我看他定然心有不轨,大王当早做计议啊!”秦广王的近侍低声进言。

大殿又一次陷入了沉寂,那是一种鸿蒙未辟时的沉寂,众鬼首齐望向秦广王,仿佛他手中真的握有能劈开鸿蒙的利斧一般。刚刚站起身的他又重重的坐了回去,过了许久,终于从口中近乎颤抖的挤出了一句话:

“快,快放他走,从哪来,还放他回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