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太后笑道:“哀家怎么会嫌你烦,巴不得你时时都陪着哀家才好呢,只哀家也知道,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也就只能在心里白想想罢了。”
说着话锋一转,“说到太子,哀家可巧儿有一句话想与皇帝说,此番册立太子,普天同庆,人人都有赏赐,唯独后宫众妃嫔与哀家的其他几个孙儿什么都没有,皇帝让他们心里怎么想?难道不是你的儿孙,便是服侍过你的枕边人,竟连外人都比不上了?尤其是你如今日日都带着太子同进同出,却将其他儿孙视若无物,太子耳濡目染之下,将来又怎么可能善待自己的兄长侄儿们?哀家也知道天家无亲情,可哀家却不想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这样,哀家的心,皇帝能明白吗?”
这事儿皇上还真忽略了,众妃嫔且不说,自有了罗贵妃以来,他便再没正眼看过其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不放在心上,自然不可能巴巴的去为她们着想;便是几个儿子,他也因坏事的坏事,厌恶的厌恶,很少再见面,只除了太子与端王。
如今经罗太后这么一说,皇上方觉得自己的确有些亏欠大家伙儿了,因忙笑道:“要不世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要不是母后提醒,朕是万万想不到这些的,明儿便下旨大封六宫,慎儿兄弟几个,也各有赏赐,让他们都沾沾恒儿的喜气。”
听皇上连赏赐端王几个,都不忘带上太子,罗太后瞬间又不悦起来,可想起自己今日的主要目的,到底还是忍住了,笑问皇上道:“对了,皇帝可想记得顾美人?就是以前常给哀家读经书的那个瓜子脸的宫女儿,后来进了幸,蒙你封了美人的那个……”
皇上一听罗太后提及顾美人,便想到了当初正是因为后者,罗贵妃才和他闹得近乎要决裂的,脸色立时不好看起来,但说这话的到底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好对她发脾气,只得勉强忍住了,问道:“母后怎么忽然想起顾氏了,她怎么了?”
罗太后焉能听不出皇上话里话外的不耐烦,虽也不高兴,却亦只能忍住,继续笑道:“也没什么,哀家前几日无意听得人说今儿个是她的生辰,哀家便想着,她孤身一人在宫里,一年一度的生辰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委实有些个可怜,所以想让皇帝瞧瞧她去……”
话没说完,皇上已冷笑道:“宫里这么多妃嫔,若个个儿生辰朕都要瞧瞧去,那朕成日里也别做其他事儿了!”
一边说,一边已站了起来,“不知母后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没有,儿子就先告退了,还有一大堆折子等着儿子批阅呢!”
见儿子当着满殿宫人的面儿,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罗太后也动了真怒,霍地站起来冷笑道:“哀家看你去乾元殿批阅奏折是假,是重华殿见你的眼珠子心尖子才是真罢!哀家今儿个把话撂在这里了,你要是现在敢踏出我这寿康殿一步,以后便休想再踏进来,哀家只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这话就说得有些过了,一旁罗太后的贴身嬷嬷与高玉旺对视一眼,忙将满殿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他两个自己则随即跪下了,赔笑着各自劝各自的主子:“皇上,太后娘娘久病初愈,太医可说了,万万受不得刺激,您何妨将话说得软和一点?回头太后娘娘若是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心疼的还不是您自个儿?”
“太后娘娘,皇上自来有多孝顺您又不是不知道,您何必说这样的气话呢,回头真将皇上气走了,您又该懊悔了不是?”
好说歹说,到底劝得皇上先让了一步,勉强堆出笑来向罗太后道:“都是儿子不好,惹母后生气了,还请母后别与儿子一般见识。”
罗太后见儿子先让了步,便也笑着说道:“也是我脾气越来越坏,皇帝别放在心上。”到底这个儿子不是普通的儿子,真惹急了他,历朝历代被儿孙“荣养”起来的皇太后难道还少了呢?
只是对顾美人罗太后也是真的怜惜,因笑着放缓了声音道:“哀家知道皇帝你忙,本不该拿这些后宫的琐事来烦你,但顾氏对哀家也是真的孝顺,素日哀家就不说了,只说这阵子哀家生病,若不是有她夜以继日衣不解带的服侍哀家,哀家也不可能这么快便好起来,不是哀家偏心,你后宫三千佳丽,所有人加起来也及不上她一个人对哀家的孝心!”
皇上闻言,约莫想起先前罗太后卧病时,自己几次来探望,好像都看见顾美人服侍在罗太后床前,却并不趁机向自己邀宠什么的,而是一见完礼便立刻退出去。
不由也有几分动容起来,因接着罗太后的话道:“听母后说来,顾氏的确难得,这样罢,朕才不是说了要大封六宫吗,本来朕是打算每人晋封不超过两级的,既然母后这般喜欢顾氏,便多晋封她两级又何妨,就抬举她做个贵嫔,居一宫正殿掌一宫事务罢,以后也算是个正经的主子了,未知母后以为如何?”
罗太后却嗔道:“若只是想晋她的位份,哀家又何必巴巴的与皇帝说这么多,哀家自己便可以下懿旨晋封她了。哀家的意思,晋位不晋位这些都是虚的,反正有哀家护着她,她是美人还是贵嫔,也没什么差别,可皇帝若能在她生辰之日去看看她,那对她来说,可比什么都要来得珍贵,就当是哀家求皇帝了,给哀家一个薄面罢,也省得哀家总觉得亏欠了她……当初若哀家没让她服侍皇帝,而是与她指了门婚事,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指不定这会子她孩子都满地跑了!”
说到最后,已是满脸的唏嘘与感叹。
弄得皇上已到嘴边的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但仍不愿意去看顾美人,省得回头罗贵妃知道了,又与他怄气,不肯让他踏进她的寝殿半步。
罗太后见皇上神色间已有所松动了,忙再接再厉:“哀家知道你心里顾虑什么,不外乎怕回头你的心尖子知道了,又与你怄气,哀家又不是让你今晚留在顾美人处,只是让你去瞧瞧她而已,瞧过之后你想去哪里,难道还有谁敢拦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