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孟祈闻言,下意识又想说对不起,想起前番陆明萱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抱紧了她。
又听得陆明萱道:“你心里别老觉着对不起我,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告诉你,当初我一个人,哪怕再害怕再惶惶不可终日,不也顺利过来了,如今我们有了彼此,难道还过不去了?在这个过程中,委屈自然少不了,害怕也少不了,可只要有你,委屈与害怕都变得可以忍受了,我甘之如饴。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快睡罢,明儿你还要早起呢!”
说完,学着凌孟祈往日将她拥在怀里的样子,将凌孟祈拥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抚起他的头来,直至听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后,才舒了一口气,自己也慢慢睡着了。
却不知道自己睡着以后,凌孟祈反倒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对着她柔声说了一句:“这辈子能娶到你,真好!”,才反客为主拥住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凌孟祈虽放心不下家里,怕陆明萱应付不来,碍于是开印后第一日当值,少不得也只能换了官服,再三再四叮嘱过丹碧和段嬷嬷等人决不能让陆明萱吃一点亏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卫所。
余下陆明萱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暗忖他这是把凌老太太等人当洪水猛兽来防呢,他们有那么可怕吗,大不了自己不与他们打照面便是,退一万步说,就算不得不与他们打交道,一应主动权都掌握在她手里,她会怕他们?
起床梳洗妆扮,叫丹青来做了一番安排,又慢条斯理的用了早饭后,陆明萱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遂叫了吴妈妈来,待吴妈妈行过礼后,破天荒赏了座儿,笑道:“说来自我嫁给大爷以来,还一直没与妈妈好生说过话儿呢,妈妈这些日子过得可还顺心哪?”
吴妈妈见陆明萱满脸的笑容,又难得赏了自己杌子坐,既有几分受宠若惊,又有几分忐忑不安,不知道陆明萱这是要把自己怎么样,先与陆明萱道了谢,斜签着身子坐了,才赔笑道:“蒙夫人恩典,老奴这些日子好吃好睡,日子不知道多顺心,只老奴……”
“顺心就好。”话没说完,已被陆明萱打断,随即蹙眉道:“可我怎么听说,妈妈****无人处时都抱怨,说我好赖不分,没有用人之才,白放着你这般能干的人不用,却处处抬举那些才具远远不如你的人呢?”
吴妈妈闻言,后背瞬间汗出如浆,“噗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颤声说道:“回夫人,老奴并不敢抱怨夫人,只是觉得自己****都闲着,日子过得比差不多小门小户的老太太们都还舒坦,受之有愧,心里实在不安,希望能为夫人尽绵薄之力,略为夫人分忧罢了,还请夫人明鉴!”
陆明萱淡声道:“这么说来,你的确抱怨了?说来你也是我身边的老人儿了,当初更是老夫人亲自指了你到我屋里的,应当比旁人更懂规矩才是,难道连‘雷霆雨露,皆是上恩’这句话都没听说过?”
言下之意,你一个做下人的,不管上头主子如何待你,是好是坏,你都只能受着,连心里都不能有半点质疑主子的想法,更遑论说出口!
吴妈妈就抖得更厉害了,好半晌方结结巴巴道:“奴婢知错,以后断不敢再犯了,还求夫人从轻发落,饶过奴婢这一次。”再不敢用那个多少含了几分倚老卖老意思的‘老奴’来自称了,心里更是恐慌到了极点,夫人自来不待见自己,此番怕是要顺势将自己打发出去了罢?
不想陆明萱却笑了起来,“我不过白与妈妈开个玩笑罢了,谁知道竟将妈妈唬成这样,丹青,还不快扶了吴妈妈起来?”
丹青忙“嗳”了一声,上前将吴妈妈搀起来要坐回小杌子上,吴妈妈哪里还敢坐,笑得比哭好看不到哪里去的向陆明萱道:“夫人虽宽厚,奴婢却的确犯了错,还求夫人惩罚。”
陆明萱笑道:“我方才都说了,妈妈是我身边的老人儿了,又是老夫人亲自指给我的,便是偶尔犯个小错儿什么的也不打紧,不过……”
不过什么?吴妈妈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才听得陆明萱继续道:“不过如妈妈所愿,我现下还真有一件事要你替我分忧的,只不知你乐意不乐意?”
“乐意,乐意,奴婢一千个乐意,一万个乐意,请夫人尽管吩咐,便是夫人让奴婢上刀山下油锅,奴婢都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吴妈妈赶紧表了一回忠心,只要夫人不打发自己出去就好,她年纪大了,上哪里再找一个像凌家这样的主家去,关键她家老头子和儿子都在夫人的陪嫁庄子上管事,她如果被打发出去,岂非就要夫妻分离骨肉分离了?
陆明萱掩唇笑道:“瞧妈妈说的,哪里至于要你上刀山下油锅了。想必妈妈也早知道昨儿个大爷的家人都来了之事罢,我年轻面嫩,又是第一次与他们打交道,关键大爷的态度呢,妈妈是个聪明人,应当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我的意思,这段时间西跨院的一应琐事,都交给妈妈了,妈妈既是老夫人给我的,自然我的一多半主都做得,一些我不好说的话,不好做的事,总得有人去说,去做不是?”
吴妈妈明白了,陆明萱这是要让自己去做恶人,弹压凌老太太等人,让后者们别想在这个家兴风作浪,她毕竟是做媳妇儿的,哪怕合家上下都知道凌孟祈不待见自己家的人,凌老太太等人到底占了名分,她一个做媳妇儿的便只能恭恭敬敬的应着。
不像自己,说是下人却是陆老夫人给的,表面上看连陆明萱都得敬着几分,依靠卖老不将凌老太太等人放在眼里是完全做得出来之事;但说穿了又只是下人,事情闹开了,陆明萱完全可以唱红脸,将自己斥责一顿,她自己却落不下半点不是,回头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吴妈妈不由暗自叫苦不迭,这个差事一个不慎便极有可能里外不是人啊,那到底是大爷的家人,万一回头大爷心软了,或是大爷自己不待见他们可以,却不允许下人们都怠慢他们,以大爷对夫人的宠爱,自然不会对夫人怎么样,那少不得就只能拿自己做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