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到头来最先明确点出他心思,说他‘注定要傲视苍穹’的,竟会是凌孟祈这样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说,与他并无深交的人,还送给了他这样一份大礼做投名状,以表达诚意。
端王的豪气一下子都被激发了出来,他也不刻意遮掩自己的情绪了,一掌便拍在了凌孟祈的肩膀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沉声说道:“得能孟祈这般青年才俊相助,实乃我慕容慎生平之一大幸事,慕容慎在此以天地为证,将来若我真有傲视苍穹之日,绝不亏待有功之臣,愿与有功之臣共享天下!”
‘共享天下’这样的话凌孟祈自然不会真的相信,不过端王的态度仍感染了他,他立刻单膝跪下,郑重说了一句:“臣一定不负主公厚望!”
算是正式与端王确立了主从关系,正式投入到了夺嫡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里。
凌孟祈与端王这一场密谈旁人自然无从知晓,却瞒不过陆明萱,事实上,凌孟祈在与端王密谈后的当天夜里,便去见了陆明萱,将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她,连同端王为投桃报李,告诉他的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也告诉了她。
陆明萱不由松了一口长气,但很快她的心便又提了起来,他们是终于踏出了第一步,可也自此踏上了一条荆棘满布,一个不慎便会满盘皆输的不归路,成则一步登天,败却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事到如今,他们是不豪赌这一把也只能赌了,毕竟赌了还能有一线生机,不赌,就只有做别人砧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宰割,便什么时候宰割了!
不过陆明萱也只在是夜感叹了大半宿,到次日天亮时便不得不暂时将其丢开了,因为陆老夫人自那日定国公府的女眷们为庆贺凌孟祈升官,在园子里小范围的乐呵了一日,不慎吹了风后,当夜便病倒了,还发起了高烧,急得老国公爷与陆中冕连夜打发陆文廷亲自去请了太医院的医正来,至次日傍晚,陆老夫人的烧方渐渐退了。
饶是如此,老人家依然缠绵病榻至今,也没能大好起来,陆明萱心系祖母,每日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待在荣泰居里侍疾,不但身体处于极度劳累的状态,心里更是时时都充斥着焦灼与不安,一时间自然也就顾不得去想旁的事了,毕竟旁的事再急,也急不过陆老夫人的病情,陆明萱不敢想象,一旦陆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和定国公府以后都会怎么样?
这日,陆明萱又是五更天一过便起了,草草梳洗了一番,用过半碗燕窝粥后,便领着丹青去了荣泰居。
陆老夫人还没醒,在外间值夜的双瑞并两个婆子见她来了,忙都轻手轻脚的上前给她见礼。
陆明萱抬手示意她们起来后,才低声问双喜道:“昨儿夜里老夫人睡得可还好?有没有再咳嗽?一共睡了几个更次?张嬷嬷呢,又是她守了老夫人一夜?其实她比老夫人小不了两岁,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照理不该再让她值夜贴身服侍老夫人的,偏她又不放心让别人服侍,老夫人也离不开她。”
双瑞一一答了陆明萱的话,才小声叹道:“谁说不是,张嬷嬷自己都要人贴身服侍呢,偏她又不肯听人劝,我们也没有办法。”
二人正说着,冷不防里面传来张嬷嬷的声音:“可是萱姑娘来了?老夫人已经醒了,请萱姑娘进来呢!”
陆明萱忙打住话题,撩帘轻手轻脚进了里间。
果见陆老夫人已经醒了,正靠在大迎枕上,一瞧得陆明萱进来,便笑嗔道:“不是说了让你以后被再这么早过来的吗,我这病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你伯母嫂子们我都说了,大家各有各的事,就别拘那些个俗礼,不分白天黑夜的侍疾了,不然养这么多丫头婆子都是干什么吃的?她们都将我的话听了进去,惟独你,怎么说也说不出来,这份固执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陆明萱闻言,并不多说,只笑着上前给陆老夫人揉起太阳穴来,倒是张嬷嬷笑道:“萱姑娘也是一片孝心,您心里明明高兴得什么似的,偏又要嘴硬,这份口是心非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说得陆老夫人与陆明萱都笑了起来,只陆明萱脸上虽在笑,心里却忍不住酸楚,只因她恍惚觉得陆老夫人的头发比昨儿又白了几分,即便心知这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她依然满心的怆然,若是祖母能一直不老该有多好?
陆明萱正暗自怆然,就听得陆老夫人道:“萱丫头,我记得翻了年你就十五,该行及笄礼了?”
陆明萱回过神来,忙道:“祖母好记性,翻了年我的确十五了。”心里的怆然变做了惶然,不知道陆老夫人为此忽然有此一问。
“一晃眼连你都长成大姑娘,可以为人妻为人母了,又怎能让我不感叹自己已经老了?”陆老夫人笑道:“我这些日子都在寻思,你年纪虽还不大,可以再留两年,孟祈年纪却实实不小了,若再等上两年,就二十出头了,旁人像他这个年纪时,早已儿女双全,不能再让他空等下去了,所以我打算过几日便叫你爹爹进来一趟,与他商量着挑着吉日,待明年你行了及笄礼后,便将你们的婚事办了,我也好了一桩心事。”
忽然提及她和凌孟祈成亲之事,难道是祖母她老人家以为自己已经好不了了,怕届时一旦……她必须守孝,又得耽搁一年,所以想趁早把他们的亲事给办了?
陆明萱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儿,但仍强笑道:“我还小呢,不急于这一年半载的,而且我还想多陪祖母两年呢,如今祖母却急着打发我出门,莫不是嫌我呱噪,想早些将我打发了出去图个清静?那我可不依的!”
说完,故作害羞的低下了头去,实则是借此掩饰自己眼里的悲伤。
又听得陆老夫人笑道:“我自来最喜欢女孩儿家你不是不知道,又怎么会嫌你呱噪?只是孟祈那孩子的年纪真等不得了,我倒是相信他待你的一片诚心,我们家也可以倚势压得他不敢在你过门之前有什么花花心肠,可外人瞧着难免不像,他如今官越做越大,内宅也不能一直没个人打理……你就不要多说了,只管等着我与你爹爹择好吉日后,漂漂亮亮的做你的新娘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