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皇上便后悔了,忙抢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半抱在自己怀里急声道:“惜惜你没事儿罢,朕……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气糊涂了,不是有心的……你让我瞧瞧,可打坏了哪里……”
皇上硬扳过罗贵妃的脸瞧了一回,见清晰印着几根手指印的如玉脸庞已是又红又肿,嘴角还有血迹渗出,越发后悔不来,忙向外吼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罗贵妃却一把挣脱他的怀抱,游魂一般行至内室的门前后,才转身看向皇上强忍眼泪冷声说道:“臣妾跟了皇上整整十七年,皇上别说弹臣妾一指甲了,连重话都少有对臣妾说,今日却动手打了臣妾,还是因为皇上做了对不起臣妾的事在先,臣妾心里现在乱极了,还请皇上先回乾元殿,或是去别的姐姐妹妹那里坐坐都好,就是别呆在臣妾这里,让臣妾好生静一静,不然臣妾怕一时悲愤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越发伤了彼此本就已有裂痕的情分,有生之年都再回不到过去了!”
说完,连看都不再看皇上一眼,便当着皇上的面儿,重重关上了内室的门。
余下正后悔懊恼得不行的皇上看着那两扇黑漆漆的门,想着罗贵妃方才冰冷的眼神和冰冷的话语,先是难以置信,继而便愤怒到无以复加,上前一脚便踹在了内室的门上:“别说事情不是朕做的,就算真是朕做的,那又如何,你为了那样一个贱种,就置与朕这么多年的情分于不顾,朕真是白对你掏心掏肺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块石头,这么多年下来,朕也该将其捂热了,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也太让朕寒心了!”然后也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了。
——至此二人之间的误会是越来越深,原本亲密无间的二人之间的裂痕也是越来越大,就像罗贵妃说的,是真再回不到过去了。
皇上与罗贵妃闹矛盾的事除了高玉旺与香橼以外,连乾元殿与重华殿其他服侍的人都不清楚,宫外的人譬如定国公府上下和凌孟祈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定国公府上下只知道短短两个多月以内,凌孟祈就升了两次官儿,如今已是锦衣卫数得着的人物了,消息传进内院后,众女眷都纷纷向陆明萱道喜,陆二奶奶更是满眼艳羡的笑道:“这样的大喜事,虽说如今不好摆酒唱堂会大宴宾客,咱们自家人却很该庆祝一番才是,就看萱妹妹愿不愿意做这个东道了?”
谁能想到凌孟祈一个等同于被家族放逐了,如今家族又没落得不堪一提的破落户,官运竟会这般好呢,关键如今他还二十不到,便已是正四品的中高级官员了,指不定以后还会有什么大造化呢,陆明萱倒是好福气,一过门便是四品诰命夫人,便是国公府正牌的姑娘们也未必有这福气,她这个“旁支”倒真是当得面子里子都占尽了!
陆明萱红着一张脸,啐陆二奶奶道:“二嫂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又不是我升官发财了,我凭什么做东道?”
陆二奶奶笑道:“虽说升官发财的是凌世兄,也等于是萱妹妹升官发财了,难道萱妹妹不该做这个东道不成?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段氏与陆大奶奶都笑着附和道:“这话很是,萱姑娘(萱妹妹)的确该做这个东道。”
惟有陆明欣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头陆老夫人见陆明萱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忙笑道:“你们都别欺负萱丫头了,虽说这事儿的确该她做东道,不过现下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样罢,我出五十两银子替她做这个东道得了,廷哥儿媳妇,你待会儿便找你张嬷嬷关银子去,明儿好生整治一桌酒席,再叫两个女先儿,咱们自家娘儿们乐呵一日。”
陆大奶奶忙笑着应了,大家又说笑了一回,也就各自散了。
陆明萱回到空翠阁,甫一屏退众服侍之人,脸上的笑容便被凝重所取代了,皱眉沉思起来,皇上忽然就升了凌孟祈的官儿,这代表什么,难道是罗贵妃知道凌孟祈差点儿被宁王害死了之后,在变相的做补偿?那岂不是意味着皇上也知道这件事了?不然凌孟祈也做不了正四品同知。
如此一来,她的初衷倒是达到了,既让罗贵妃教训了宁王,让他们母子之间有了嫌隙,顺利给他们添了堵,也让宁王自此有了一定程度的顾忌,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再对凌孟祈不利。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罗贵妃在皇上心目中是真的很重要,这便意味着,宁王这个太子是当定了,等他上位以后,以他对凌孟祈的忌恨,要凌孟祈的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届时他们可该如何是好?宁王可不像皇上那般在乎罗贵妃的感受。
那么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让宁王晚些被立为太子,在此期间尽可能的为端王制造上位的机会,毕竟一旦宁王被立为太子,那便是国之储君,是要敬告天地与太庙的,届时宁王便在道义和舆论上都占了大道正统,端王若再想上位,只这一条,便名不正言不顺,再说难听点,便是造反了,到时候端王便是侥幸上位了,只怕也会遗臭万年,更何况他还未必能上位。
陆明萱想起自己以往读史时总结出来的规律,不由越发皱紧了眉头,即便届时端王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反宁王,可凌孟祈能活到那时候吗?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也不知现在凌孟祈可已与端王有了更深层次的交往?
念头闪过,陆明萱坐不住了,扬声叫了丹碧进来,低声吩咐道:“你这便出去见公子,请他晚间务必过来一趟,我有要紧事与他说。”
丹碧忙屈膝应了,自退下换衣裳去了,陆明萱方继续沉思起来。
入夜交二更天时分时,凌孟祈裹着一身的酒气来了,陆明萱想起他大病初愈,不由皱眉嗔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也不怕伤身体!”说着行至门前开了门,低声吩咐丹青丹碧打热水,拿醒酒石,沏浓茶去,醒酒汤却是不敢做的,怕大晚上的平白惹人动疑。
凌孟祈噙着醒酒石,嘴角带笑的看着她为自己忙活,心里不知道多受用,待洗过脸又喝过浓茶,觉得浑身舒服了不少后,才柔声道:“你有什么要紧事与我说?是不是今日遇上什么麻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