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朱颜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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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迷醉温柔乡

徐允恭和罗姑娘跌入了一个极度阴森寒冷的冰牢内,徐允恭搀扶着罗姑娘到一处角落坐下。寒冷透骨侵肌,罗姑娘的身躯微微颤动着,嘴唇也冻得发青。徐允恭撕开她右腿处的内衫替她包扎伤口,她也毫无反应,似是已经冻得麻木了。

徐允恭很细心地为她敷药,将伤口缠绕好。抬起头来,见罗姑娘两道朗如秋水的眼神正投注在自己脸上,她向来冷若冰霜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罕见的温柔,眼神中蕴含着真挚的情意,“刚才你明明可以逃走的,为什么要留下来?”

罗姑娘的神情让徐允恭心头怦然一动,他诚挚答道:“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罗姑娘语气幽伤,泫然饮泣,“你不该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徐允恭伸手扶住她的双肩,柔情道:“别说傻话,我承认对姑娘确有爱慕之心,但不敢有非分之想,并无所图,姑娘不要多心。”

罗姑娘满腹愁绪,徐允恭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无助而哀伤的神态,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将泪流满面的她拥入怀中。罗姑娘没有挣脱开来,也许因为冷,又或许她此刻太需要一份慰藉,她蜷缩在他怀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徐允恭抱紧了她,再没有松开手,他们长时间的相依相偎,有暖意传递开来,稍稍温暖了他们僵冷的身躯,也暖透心底,如此寒气透肌的阴冷之地,他们的面色却有些绯红,似喝了一杯热酒,醉在其中,暂时忘却了自己身处何等险恶的境地。

且说朱棣身陷那红纱少女的温柔乡中,他不好推却人家的好意,双手接过酒杯,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至善大师哈哈一笑,道:“美酒、美人,若有琴韵相伴,就更是人间极乐之事了。”他说着击掌三下,一名同样身裹红纱的少女抱着一架古琴出场了,正是徐妙锦。朱棣一见那少女的容貌,立即火冒三丈。他日思夜想的锦儿,竟然被打扮得如青楼女子般俗艳,脸上脂粉堆砌,满头红花缠绕,还有那身红纱装,生生糟践了她的绝俗清丽。朱棣怒目喷火,拽紧拳头,一运劲,手中酒杯骤然开裂,他的手掌被划伤,有猩红的鲜血滴落下来。身边的红纱少女吓得发出了一声低呼。这一幕被徐妙锦看在眼里,她满腹屈辱,却为了朱棣的安危考虑,只能忍气吞声。

至善大师暗自得意,不动声色地笑道:“徐小姐,请弹奏一曲吧。”

朱棣已经忍无可忍,他脸色铁青,就要发作,手腕却被身旁的红纱少女扣住,那红纱少女一把将朱棣抱住,整个身子如扭股糖般粘着他,红唇却贴在他耳边悄声道:“道衍师父让奴婢转告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朱棣惊愕地掠了那红纱少女一眼,“道衍”二字让他强压下心头怒火,静观其变。

徐妙锦本就委屈,又见那红纱少女公然对自己心上的情郎如此挑逗,她将满腹愤懑都发泄到琴弦上,琴音幽幽如诉,似秋雨夜泣,朱棣闻之鼻酸,几乎落泪。而徐妙锦双眉紧锁,似强忍无限痛苦,却一直紧咬牙关,抑住泪水。

一曲终了,至善大师拍手笑道:“妙,徐小姐的琴韵实在妙极了。”他将目光投向朱棣,“要不要让徐小姐再跳一段舞,为大家助助兴呢?”

朱棣霍然起身,咬牙切齿道:“大师所言之事,容本王考虑考虑。”

至善大师笑道:“此地天高气爽、云淡风轻,正好给燕王殿下一个深思长虑的机会。”他手一挥,几名红纱少女上前,将徐妙锦带了下去,徐妙锦临走时回望了朱棣一眼,那凄哀却坚毅的眼神震痛了朱棣的心,他不能流露出半点情绪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走道的尽头,心里却暗暗发誓:“今日你加诸于我和锦儿的羞辱,来日我定要加倍奉还!”

徐妙锦被带回软禁她的住所。那住所也在这大明殿内,但所在地十分隐秘,要进入一扇机关控制的密门,经过一条漆黑的廊道,尽头是一堵石壁,上面有一个铁环。一名红纱少女伸手将那铁环左右旋转,石壁突然向后移动,露出了一个入口。

“徐小姐,请吧”,红纱少女十分冷漠。

徐妙锦也冷眼相对,径自转身前行,石壁在身后轰然合上。里头竟别有洞天,小院内花木扶疏,细小的白石铺成小径,通往大厅和厢房。

丹杏听到响动声,急从厢房内迎了出来。“小姐,你还好吧?”她拉着徐妙锦左看右看,眼圈红了又红,“他们竟然这样对待小姐,实在太过分了!”

“我没事的”,徐妙锦反过来安慰她,“既来之,则安之。燕王来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

至善大师和一帮陪客离去后,大明殿的厅堂内只剩下朱棣和几名被留下来伺候他的红纱少女。方才为朱棣奉酒的那名少女对其余几人道:“我陪燕王殿下去寝室,你们留在这里听命差遣吧。”她说罢提起一盏纱灯,“燕王殿下,请随婢子前来”。

朱棣跟随那少女进入了一间寝室。少女将床褥整理好后,回身笑道:“殿下请稍事休息,奴婢去烧壶茶来。”

少女提着茶壶重返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束,月白罗裙轻飘,长发披垂,脸上脂粉褪尽,恢复了她原本清丽的姿容。朱棣顿时看呆了,这少女方才被自己视为庸脂俗粉,根本不愿多瞧,这会儿细细打量,发现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肤白似雪,粉靥菩霞,特别是那樱唇一笑之中,含蕴着拘魂勾魄之力,让观者如饮醇酒,浑然忘我。少女见朱棣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盈盈下拜,楚楚动人,“奴婢名叫张凝霜,是这大明殿的歌舞姬和女婢班头,主公有令,让奴婢今夜侍寝”。

“侍寝?”朱棣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你们主公真是待我不薄,好吃好喝款待,还有美人投怀送抱。”

张凝霜带着两颊红晕,低声道:“奴婢也是身不由己,不过燕王睿智英武,胆略过人,奴婢久慕燕王之名……”她没有再往下说,只是一双含情目凝睇朱棣,神情动人怜惜,朱棣感叹她小小年纪便要从众随俗,不觉动容,召唤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温言问道:“你如何会来到这里,和道衍又是什么关系?”

张凝霜道:“奴婢是道衍的记名弟子,被秘密安排到这大明殿中已近两年。至善大师其实名叫睦都,是蒙古人。据说他的身份很不一般,只是师父并未明说,奴婢也无从知晓。前几日师父传信于奴婢,要奴婢暗中协助燕王救出徐小姐,脱离险境。”

“道衍真是个怪人,总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举动”,朱棣又望着张凝霜道,“你打算如何协助我?”

张凝霜嫣然一笑,“奴婢不能说,燕王也莫要追问,你只需装出点纨绔子弟的神韵,在此地饮酒作乐,忍耐些时日就行了”。话音未落,已伸手替朱棣宽衣解带。

朱棣一惊,想将她推开,张凝霜却笑道:“王公子弟,哪一个没有婢妾伴宿、歌姬侍寝。若燕王将奴婢拒之门外,睦都必会认定燕王毫无诚意,说不定会变本加厉折辱徐小姐。”

朱棣道:“只要你不告诉睦都,他自然不会知晓。”

“燕王太小看睦都了”,张凝霜凄然一笑,“睦都和他的手下都是好色之徒,奴婢到此地近两年却未被玷污,那说明睦都迟迟未对奴婢下手,是留着有用处的。若是被查出奴婢侍寝后仍是处子之身,这档事就很难解说清楚了。如今燕王等同于被囚禁在这大明殿中,一定要从权应变,才能够躲过这一劫。”。

燕王府中三妻四妾,朱棣也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只是他此时全部心思都在徐妙锦身上,根本对别的女人提不起任何兴趣。但又觉得张凝霜此言有理,不由得为难起来。

张凝霜见他浓眉深锁,幽幽叹道:“逢场作戏,有何不可?燕王这般为难,难道凝霜令燕王厌恶至此,连侍寝的资格都没有?”烛光下,她神态凄楚,泪光莹然,惹人怜惜。

朱棣长叹一口气,伸手在张凝霜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本只是安慰之意,张凝霜却借势倒在他的怀里,泣道:“奴婢绝对没有攀龙附凤的用心,只是睦都随时都有可能将奴婢赏赐给他的手下,只要能与心中仰慕和敬重的燕王共度一夜,将清白身子交付于燕王,奴婢死而无憾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棣也不忍伤了她的心,而且此女娇婉迷人,也实在令人心动。于是这夜绛帐春情娇无限,颠鸾倒凤之际,纱窗上蓦的映出一片火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情形有些诡异。但朱棣只是短促的瞥了一眼,就又全身心为张凝霜所迷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