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想了想摇头,“现在想不出,等明儿有需要再找你。”
“嗯。”李画应着,一边下了炕,“我送你回屋。”
他本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送她也是自然,可他这一说,其他人的目光陡然异样起来。
李书拎了窗台上的油灯,“四弟,你歇着吧,这一路回来辛苦了,送媳妇回屋这事还是交给我吧。”
李画微微一愣,旋即看了李蔓一眼,轻轻一笑,“好,”
李蔓也抿嘴儿一笑,对于他们兄弟之间的这点小争宠,她并不介意。
她自走在前头,李书赶忙拎着油灯撵了过去。
东屋里的光线一下就暗了起来。
黑暗中响起李言的声音,“看他怎么回来?”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李书一脚绊到了门槛的声音,屋内顿时响起小五等人的嗤笑声。
李书也不甚在意,关了房门,等适应了屋内的昏暗,这才爬上炕。
一上炕,看着左右都是兄弟,李书的脸都绿了,话说这张炕一睡就是五兄弟,小时候也没觉得咋样,如今还真是挤啊,小五那小子睡觉总是喜欢横过来,那条腿总是会压着他的肚子,郁闷的。
哎,什么时候能搬到媳妇房里,只跟媳妇一张炕就好了啊。
李蔓躺在炕上,想着明晚此刻,屋里会多三个大男人,她还要做他们的老师,这件事让她紧张,同时又觉得新鲜。
其实,她的爸妈都是老师,而她也是正经师范大学毕业,只是,除了实习那段时间外,她再未踏过学校的大门,未教过一日的书罢了。
罢,能帮自己的男人脱离文盲,这于她来说,本就是好事一桩。
一想到那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并排坐在小凳子上,像个孩子似的聚精会神的听她讲课,李蔓自己把自己给逗乐了。
刚抿嘴一笑,脑海里突然想起李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猛然一惊,未及思索,已经本能的掀了被子,下了炕,将炕梢那块破门板搬了出来,死死的抵住了房门。
然后又试了下前窗的栓子,觉得不够牢靠,最后找了平时洗衣用的棒槌,重新抵住了窗户,试了几下,根本推不动,而且不易打开,她这才拍了拍手,放心的回到炕上。
如此一番,倒也觉得困了,一翻身,面朝床里就睡了去。
原以为这一觉可以安稳的睡到天亮,可哪知,夜半三更,夜凉如水月如钩,她又被‘鬼压床’了。
睁开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庞然大物,李蔓吃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想进来自然就进来了。”李言脸上挂着邪肆的笑意。
李蔓气的真想咬他。
第二天李蔓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缝缓缓照进了屋子,映着空气中的微尘,李蔓知道时候不早了。
咚咚咚,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蔓儿,醒了吗?”
竟然是李言?李蔓心头狂跳,还未褪下去的红晕重又烧回了脸上。
她没有回答,门口也没了声音,她正疑惑他是不是走了的时候,后窗突然响了两下。
“丫头,我知道你醒了。”
李蔓盯着小木窗,透过那薄薄的窗户纸,她依稀能看见李言的衣角。
“饿不饿?要不要我把饭给你送来?”
李蔓咬唇,“不饿。”
“哦。”李言顿了下,过后,似乎头贴着窗户,压低了声音,“还疼吗?”
李蔓唇瓣咬的更紧,羞的闭上了眼睛。
李言却在外头道,“那药膏还在地上,你再用些,好用的。”
李蔓睁眼看地上,果然拿药膏就躺在自己的鞋边,她赶忙下了炕,捡起塞到了枕头下。
可再一抬头,就见后窗也被李言撑起了一条细缝,他那一双深邃邪魅的眼睛正带着无边笑意温情脉脉的看着她。
李蔓一慌,本能的伸手扣紧了窗户。
李言却轻轻一笑,“好了,记得用些,好的快。”
李蔓没出声,迟疑的拿过枕头,看着那药,纠结的拧紧眉头。
说完,果听见脚步声渐渐离去,李蔓小心翼翼的将窗户推开一丝缝,果然见李言扛着锄头,慢慢消失在屋角。
她这才关上窗户,慢慢的打开了药瓶……
等李蔓出门的时候,已经晌午,一般吃中午早的人家都已经吃上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概是温暖的阳光太过舒适,几只小黄鸡偎在一处打盹,就连大黑和小黄也不打闹了,也是依偎在桃花树下,眯起了眼睛。
都下地去了?李蔓正疑惑,东屋就出来了一个人。
李画站在门口,深深的凝视着她,“你醒了?”
“啊?哦。”李蔓红着脸,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逆光的关系,总觉的他气色不太好。
“饿了吧?锅里还煨着早饭,二哥临走前一直叮嘱我,等你起来了要看着你吃。”李画面无表情的说。
李蔓心下一窒,看着李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哦,好,我自己去吃。”
她突然觉得那少年的眼神太过犀利,犀利的宛若利剑般,让她几乎承受不住,她是落荒而逃,逃到了厨房。
然而,没想到的是,李画竟然跟进了厨房,“粥凉了吧,我帮你热热。”
“哦,不用。”李蔓端起碗,挑了一筷子,试试,干笑道,“温的。”
“温的吃着也不舒服,还是热热好。”李画却固执的夺过她的碗,将里面的粥全部倒进了锅里,然后,盖起锅盖,自己走到灶台下,生火热粥。
他一身灰白的衣裳,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李蔓怔怔的站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刚才端粥的姿势。
李画朝锅洞里添了些柴火,不一会儿,火旺起来,就听见大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起身,李蔓慌地往边上一让,神情怯怯的,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李画。”
“我看好了没有。”李画幽幽的扫了她一眼,走到锅台边,揭开锅盖,一看那粥,不由凝眉,“这粥糊了,我再帮你做别的。”
李蔓慌忙赔笑道,“不要紧的,我肚子不饿,随便吃点就行。”
李画却没理她,径直将烧糊的粥盛起来倒进了泔水桶里,李蔓一惊,心里十分舍不得,那粥糊的也不是很厉害啊。
而且,对于一向很节俭的李画来说,将这粥倒了,她更是很难理解,昨天她热的饭都快焦糊成黑炭了,他都盛起来吃了。
李蔓后知后觉的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了,“李画,你没事吧?”
李画沉着脸,薄唇紧抿,一个哼声都没给他,只原地转着圈儿,似乎在很专注的找着什么。
“你要什么?”李蔓就跟他一起四下看。
李画终于水缸盖上拿了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点清水洗锅。
“我来吧。”李蔓忙上前,想拿抹布刷锅,但李画先她一步,终于开口,“你坐着吧,一会我给你煮点面吃。”
“真的不用,时候也不早了,马上也该做午饭了。”李蔓想着干脆自己直接吃午饭算了。
“中午?”李画面上一窒,却固执的很,不管她怎么说,坚持的刷干净了锅,然后量了点面粉兑了点水,就是想要擀面给她做面条。
但是,李画对面食不在行,水兑的有点多,弄的面粉就跟稀泥似的,李蔓看着他那双白净的手,沾满了疙疙瘩瘩的面粉,实在难受,“你这水放多了,我来吧。”
“你怪我烧糊了二哥给你留的粥吧?”李画突然抬眼,目光沉沉的望着她。
李蔓心下微颤,也不敢伸手帮忙了,“怎么会?李画,你怎么了?”
李画见她无辜不解的神情,似乎十分憋屈,端着盆又要从面袋子里舀面粉。
家里面粉本就不多了,不够他糟蹋的啊,李蔓忙伸手拦住,“李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发生什么也用不着拿家里的面粉出气啊。
李画顿住,垂首,目光定在她紧握自己手腕的小手上,抿了抿唇,却仍旧没有给出原因,只道,“水多了,也没法再倒出去了,我再加点面粉就好了。”
说着,挣开李蔓的手,就是要再添面粉。
李蔓敢肯定,他是真的有事,忙一把拽住他,身子一闪,拦在面袋子前头,“李画,你情绪不对,你是在生你二哥的气吗?”
李画长眉一凛,沉沉的凝视着她,漆黑眸中漾过复杂情绪。
“真的是你二哥?他怎么你了?”李蔓觉得自己猜对了,从她到了李家,还第一次见李画如此反常呢,所以,她几乎是直接断定,一定是李言那坏人惹着他了。
李画眉心深锁,视线缓缓落在她脖颈间的一处咬痕,眸底漾着浓浓疼惜,“你说呢?”
“我?”李蔓怎么知道呢?他昨儿才回来,自她回房前他们兄弟一直都好好的啊,谁知道后来他们又发生了什么?
“李画,你二哥那人有时候是坏的让人厌了点,可是,他本质不坏,他要是做了什么让你烦的事,你就告诉大哥,让大哥教训他。”末了,她只得用这种半玩笑的话来安慰他。
“你是这样认为?”李画轻扯唇角,似无力般轻笑了一声。
“李画?”感觉到他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脖子,李蔓心下一虚,小手本能的就捂住了脖子,尴尬的问,“你看什么呢?我脖子上有东西?”
她惊骇的想起昨晚,脖颈处定然留下许多痕迹。
“那个……那屋子里有虫……”
“有虫子,一会把被子都拿出来晒晒。”不等她干巴巴的谎言说完,李画主动开口说了。
李蔓垂下眼帘,嗫喏哼着,“嗯,一会我就晒去。”
李画直直的站着,像一根冰雕似的。
李蔓再受不住他那样的眼神,忙想逃了,脚步缓缓朝外挪着,“那个,我,我现在就晒去。”
不等他回话,她仓惶逃出厨房,躲进自己的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