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本这才走到她跟前,半蹲下来,目光定定的瞅着她,说,“媳妇,我知道大姐刚才的话说重了。你不会对那沈润生再心软,对吗?”
李香草微微凝眉,“你说呢?我如今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你难道不知么?”
“媳妇。”张本猛地抱住她,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
李香草和沈润生的过往,他是一清二楚,当年她能嫁到沈家,那可是羡慕死了多少姑娘家。
而沈家是书香之家,沈润生为人清雅,读的书也多,更与李香草有过十年夫妻情分,哪怕他最后做出错事,可昨晚他那一番举动,实实在在的说明了这个男人心里还放不下李香草。
而他张本,除了能给她他这个人之外,再没有别的能给她了,甚至,他连她的名字都不会写。
“傻瓜。”李香草毕竟是过来人,且比他年长几岁,对于他的心思,自然看的透透的,“没错,我是难过,只是因为他这个人会遇到这样的事,觉得很遗憾罢了。但这跟我们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如今,我和你是一家的,他对我来说,就是个外人。对于一个外人,他遇到苦难了,我会见着难过,但不会傻到牺牲你我的幸福,去替他承担。”
张本愣了楞,继而咧嘴一笑,“媳妇,你的意思是,从今以后,你都是我一个人的?”
“不然呢?”李香草没好气的伸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大姐她这样说就罢了,你也这样想,真是气人。”
“好好,我不这样想了,再也不这样想了,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得到她刚才的话,张本的一颗心总算是落进了胸腔里。
只是,这钱三事件虽然过去了,但带来的影响却一直弥漫在李家,包括张本。
首先要说的便是张本,自那以后,三天两头的就往李家跑,倒不是媳妇在这,反倒是趁着李香草不在,他偷偷一个人来的,来了就找李画,然后,就窝在李画的房里,让他教自己读书认字,那态度极其认真刻苦。
后来,李蔓偷偷将此事说与李香草,李香草无奈之余又好笑,张本只有一点自认为比不上沈润生,那就是没有读过书,他如今这样,那是想彻底的将沈润生从李香草的心底连根拔掉。
不过,这完全是多余的,自从答应了嫁给张本,李香草的心里便满满的只剩这个男人了,而她之所以不戳穿此事,也是觉得,读书认字不是什么坏事,若能以此为动力,让张本多读些书,很让她省心了。
不过,除了张本之外,李家几个男人,似乎也变了,这种变化很细微,但是敏感的李蔓还是觉察到了。
李墨变得更沉默了,买了地之后也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之后的日子,便是一头扎在了地里的事务上。
李言似乎对生意上的事越发热衷了,以前催他去镇上店里照看,得她花多少功夫哄着,如今,他却每日自觉的出去,听李画说,他在生意上有了新动作,不过,这事,李蔓亲口问他,他却怎么也不肯对她细说。
为此,李蔓懊恼不已!
不过,让李蔓懊恼的不止如此。
李画重拾书本,却不为别的,他有意于明年的秋试科考。
还有李书,最让李蔓有些受不了的便是他了,以前也是粘她,但到底还有分寸,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像个孩子似的,粘她粘的出奇,甚至常常说一些奇怪的话,什么如果他不在身边,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
李蔓有时好笑,他还能不在身边吗?近些日子,他整天粘在她身边,都快跟她成连体婴了。
而且,在那事上,李书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衷,似乎要将下半辈子的一次性全部给做完了,弄的李蔓常常疲惫不堪、叫苦连迭。
这都怎么了?
李蔓敏锐的觉得,家里要出事,是真的要出事。
而这种感觉在某一个初冬的早晨,真的发生了。
前一夜被李书折腾的根本就没有睡觉,快到天亮了才昏昏沉沉的眯了一小会,却不想,李书这家伙精力旺盛的让人咋舌,即便不做了,也能抱着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个没完。
她太困太累了,只觉得耳边含糊不清的话离她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快到中午时,她起来,家人问起李书,她也好奇,只当这家伙是去地里了,可哪成想,中午吃饭时间也不见回来。
大家这时才想到,早饭便没见着他,这一晃,半日的时间都过去了,仍没有见到李书的影子。
李蔓这才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心里慌慌的,眼皮直跳。
果然,天黑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也不见李书,李墨几个满村里找了去,也没找见,都说没见着李书。
这人,跑哪儿去了?今儿一天就跟无缘无故失踪了一般,李蔓心里又急又气,晚饭也没吃,独自回房坐着生闷气,只想着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说说他,难不成是昨晚,自己受不住了说他几句,就恼了?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这四个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李蔓激灵了一下,联想到李书近些日子的表现,还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什么的,这事还真有可能。
不过,肯定不是因为恼她才离家出走,而是蓄谋已久的离家才对。
李蔓心口忽地一窒,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深呼吸了两口之后,连忙起身,想下楼告诉他们,不想,眼角不过那么一扫,便瞄见了大桌子上的一封书信。
叠的好好的,压在她的发簪底下。
她忙拿起来,展开一看,脑子一阵晕眩。
说起来,这并不是一封真正意义上的信,因为上头连半个字都没有,只画着几个小人,而且画法很拙劣,不仔细辨认,谁能晓得那是人啊。
可就是这几个奇形怪状的小人,却让李蔓看懂了里面表达的意思,连忙拿着它飞奔下楼。
“蔓儿,李书还没回来。”厨房里,李香玉独自坐在凳子上,一边晃着小摇床哄孩子,一边似着恼的说道,“这老三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今儿个干脆一天不见人影,也不知上哪儿混去了,连家也不回,真不叫人省心。”
李蔓没功夫听这些,只问,“大哥他们人呢?”
“这不,咱村里没找见,又去别村找去了,许是到了哪家,跟人吃醉了酒,忘了回来了。”李香玉这样猜的。
可李蔓不会这样想,李书是爱吃酒,可是,酒品却好,而且,从不在别人家里吃酒,就是馋了,在家里多喝几杯罢了。
何况,即是到别人家吃酒去,也没的一天不见人影,还给她留下这么个让人担心的书信。
“可知去哪个村子了?”李蔓有些着急。
李香玉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就问,“你拿的什么?”
“信,李书留的。”说着,李蔓就急切的往外跑,李香玉连忙跟在后头喊,“这天都黑了,你别乱跑,他们一会就回来了。”
“嗯。”外头黑灯瞎火的,她也不敢乱跑,只是,在屋子里却更着急,索性到了院门口,站在那儿等。
还好,不一会儿,李画先回来了,看见李蔓一个人焦急的等在门口,连忙小跑着到了她身边。
“蔓儿,三哥还没回来?”
“李画,我感觉要出事。”一见到自己男人,李蔓满腹的焦虑和担心一齐发作,眼圈就红了起来,她将书信递给他,哽道,“李书好像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李画诧异不已,连忙跟她一起回屋。
“回来了?你大哥二哥呢?”李香玉不由问。
李画来不及回答她,只展开信,看到里头的内容,眉心直突突的跳,神色阴郁的可怕。
“李画,李书他是走了吗?”虽然这几乎是肯定的答案,可是李蔓是多么希望能从他口里听到否认的话来。
李画未答,这时,李墨和李言也相继回来,问了问,李书还没回来,不由又急又怒。
李墨转身又往外去,李画叫住他,“大哥。”
“我再找找去。”李墨丢下一句话,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中。
“大哥。”李画连忙追出去,拽住李墨,“三哥他走了。”
“走了?”李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走哪儿了?”
“你先回来。”李画拽他进屋,然后,将信给他看。
李墨只看见这纸上画的乱七八糟的,“这是什么?”
“三哥留下的。”李画懊恼的说。
李言一把拿过信来,仔细一看,也变了脸色,“这小子要去投军?”
“投军?”李墨惊愕。
李蔓也是愣了下,“什么投军?”
“他要去军营。”李画解释。
“啊?”李蔓诧异,“军营是自己想去就去的吗?”
她一个现代人,根本不懂这古代的治军之法,可是,百姓要参军,也得上头有征兵的需要吧?可来了这两年,没听说过哪里要征兵啊。
“你们咋知道他就是去军营啊?这上头鬼画的些什么?”李香玉也错愕的盯着那看不懂的画。
李画解释,“三哥不识字,所以,才用画画的方式告诉我们,他走了。这边,一共有六个小人外加两个小孩,放在一个框框里,那是希望我们多保重,这一个小人,扛着大刀,还有这刀下之人。这是说,他要去参军,要上阵杀敌。”
本来,李蔓只看出那小人是要离家,却不想,被李画这一解释,内容,却还是如此丰富?
“上哪儿杀敌?打仗了吗?”不得不说,神女沟实在是太落后了,似乎外界的一切都跟这里无关,贫穷之外,却也有一点好处,就是,打仗都打不到这里来,大约也是没人稀罕这一块贫瘠的土地吧。
“不行,我得立刻将他找回来。”李墨一听上阵杀敌,立刻头皮发麻,李书那冲动的性子,让他冲锋陷阵,只有当炮灰的份,何况,刀剑无眼,自古以来当兵杀敌的,有几个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李言忙跟上去,“大哥,我跟你去。”
“你们等一下。”李蔓喊住他二人,“你们知道他是去哪座军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