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便走了一天。
天光渐渐晦暗下来,荒山大脉的夕阳在印瞳和林瑶看来显得更迷糊一些,像是有雾遮霞蔚,迷蒙的余晖如同青霜覆盖在草叶树丫上,泛出一抹抹橙黄如火的光。
“天晚了。”林瑶站在一处高地,穿过灌木丛看看远处的夕阳,静静的说道。
印瞳站在她身后,看见林瑶的发丝被阳光映成半透明的金黄色,鼻间还有一抹发香,说道:“是啊,天晚了。”
“我们又要在山间露宿吗?”林瑶撅着嘴,有些不太乐意。
“怎么,有我守夜,你还怕秃鹰吃了你不成?”印瞳失笑道。
林瑶歪着头想了想:“倒也是。”
印瞳憨厚的笑了笑,突然微微俯身,林瑶的发香更浓,印瞳却已经到了她的耳侧,两人相差不过寸许,呼吸相闻之下林瑶不由俏脸微红,却只听印瞳轻声说道:“嘘,别出声。”
林瑶奇怪的看了印瞳一眼,不知他要干什么。
“来了个好玩的东西。”印瞳轻声说道:“嗯,与我而言还是挺重要的,必须要得到才行啊。”
林瑶更加疑惑,不知印瞳到底在说什么。平时印瞳就算遇到什么灵珍异宝,毒虫猛兽,却从未说过要得到,更别说这么小心翼翼,竟表现这么像个猎人。
什么样的猎物,会让他这么上心,正经到变成猎人呢?
两人静立原地,忽然之间静谧下来,如同雕塑般任由阳光在身上勾画出阴暗斑驳的光晕。
远处的一棵树上忽然一小丛树叶动了动。
印瞳的眼中泛出点点晶莹闪亮的印记。
林瑶眼神陡然微凛,她感觉到一股气息锁定了她。
印瞳的嘴角泛出笑意:“我还想抓你呢?你反而把我们当成猎物了吗?”轻轻自语之间,右手悄无声息的慢慢移动着,指缝间露出一抹淡淡的白光。
忽然,一声树叶响动,一道黑影宛如急电般瞬间从密林中冲出,直冲林瑶。
林瑶皱着眉头。
印瞳右手成爪状,如迅雷向前一伸一抓。
白光炫目之间,一只光芒巨手从印瞳处暴涨而出,化为三丈巨爪,转瞬间就将那个黑影抓在手中,顿时惹起一声尖锐的厉鸣。
巨手抓住黑影后便缩回,炽烈的白芒在刹那间溟灭不见,印瞳的手中则是多了一只大鸟。
一身青羽坚硬如铁,足有三尺的身体不断地挣动,一对粗壮有力的利爪却被印瞳紧紧攥在手中纹丝不动。大鸟双目凌厉,带着愤怒桀骜之色,忽然展开一对巨大的翅膀,竟有两米多长,带起阵阵劲风,同时尖利的钩喙向前一刺,想要啄瞎印瞳的眼睛。
印瞳眸间印记闪烁,忽然一声长啸,山林震动,大鸟浑身一颤,陡然停下,宛如僵硬一般不敢再动,面对印瞳并不凌厉的目光,却有些畏怯稍微缩了缩脖子。
印瞳嘴角上翘,笑了起来:“对嘛,这才乖。”
林瑶好奇的看着这只转瞬间变得异常听话的大鸟,忍不住在鸟的头上摸了摸,触手处极为柔软温暖,而大鸟有些不适应的转了下头,在印瞳的注视下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装雕像,任由林瑶抚摸。
“你抓风枭做什么?”林瑶不解的问了一句,玉手却不停的摸着风枭硬中带软的一身青灰羽毛。
印瞳笑道:“自然是有用处。”
而后又加了一句:“不是用来吃的。”
“哦,是吗?”林瑶的眼中莫名多了些可惜,惹得风枭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印瞳放开手,风枭扑棱棱的飞了起来,而后老老实实的落在印瞳的肩膀上,收拢翅膀,还小心的把一对利爪收起来,小心不要划破印瞳的衣服。
林瑶惊异的看了印瞳一眼,不知道印瞳究竟用了什么驯兽之法。
印瞳摸摸林瑶的头发,笑道:“不要担心,今天,有吃晚饭的地方。”
林瑶有些奇怪的看着印瞳,似乎有些不明白,却忽然一愣。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
“走!”印瞳牵起林瑶,肩膀上风枭稳稳的立着,两人缓步向着南面走去。
而林瑶的面色忽然渐渐入神,似乎在认真倾听。
印瞳带着笑容,看着林瑶可爱的侧脸,忽而又望了望远处。
晚光渐暗,两人的身影在渐近渐深的夜色中显得模糊起来,印瞳抬头看去,只见自己和林瑶恰好站在一个开阔地带,远目南眺,高山连绵,峰峦重叠,陡崖叠嶂,云雾缭绕。而那青山之中,印瞳和林瑶听到的声音也更加真切。
那竟是悠远绵长的歌声。
道道山坎如阿妹心啊,阿哥翻过几座依然看不真。
阿哥不解风情,阿妹也无奈何,只看月亮如水,清光恰恰照进阿妹的梦。
阿妹其实深知阿哥,却在溪边,望见雪枫飞。
这调儿如山歌般悠扬婉转,似是转了不知多少个柳暗花明,山重水复的弯绕,其中似远还近,甜蜜矜持的味儿竟听得林瑶有些脸颊泛红,而那清亮的歌声在山间回绕,余音缠绵不绝,更是韵味无限。林瑶身为女孩,心思细腻感性,听得入神下,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痴了。
而印瞳的大手牵着林瑶的小手,抬眼借着还依稀可辨的光线望去,可见那歌声恰是从这青山中来,只是云雾深沉,山高林密,高山青处,歌从云处来,酝酿出了飘渺之气,竟如仙音一样让印瞳也有些无法捉摸。
这时的林瑶终于回过神来,素手玉指忽然一伸,指着那歌声悠远萦绕之处,有些兴奋的问道:“那就是我们要去吃饭的地方吗?”
印瞳笑意盎然,却依然不失沉稳:“大概就是了。”
两人一边谈论着,尚且仔细竖耳听着那不断的歌声。随着二人脚步渐近,这歌声也渐渐真切起来,比起之前飘渺虚幻的韵味,更多些返璞归真的绵长清亮,一比之下,同样的味道却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而两人也终于走到了这座青秀绕云的高山面前。
不知山高,不知云深,只有歌声从那青山白云来。而山下灌木丛中,深深的蔓草遮不住一块长满青苔旧痕的石碑。
石碑破旧青灰,痕迹斑驳,布满风刀霜打留下的纹痕,而那纹痕中,是三个褪了色,有些模糊不清的大字。
霂长山。
“到了。”印瞳习惯性的抚了抚林瑶的秀发,说道:“传说中隐藏在荒山大脉的南疆一脉驻地,巫族霂长山。”
风枭站在印瞳的肩膀上轻声叫了一声,头则是一愣一愣的转着,看着这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