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玄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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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禁宫夜谈

带着许尚,印瞳和林瑶一路赶回了夏国,途中必不可免的路过了南部九郡,也就是现在由黄家掌控的南明王朝。

以印瞳的手段和三人的修为,想要掩藏自己自然是很简单,一路上都波澜不惊的度过了。而印瞳则是在不影响赶路的情况下大略查看了一番南部九郡的情况。然后又可以绕开了此时已经成为战场的上清郡。

当初印瞳和林瑶初次相识,就是在上清郡。

那个时候,林瑶是第一次到上清郡来,印瞳则是在上清郡种了七年的田。

那个印象里安逸美好,作为两人初邂逅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狼烟滚滚的战场。

这对于印瞳和林瑶而言多少有一些遗憾,而且印瞳还打听到自己以前住的那个村庄正好就在战场的最中心。

那桑桃茅屋、青篱炊烟,恐怕早就在战火兵戈中尸骨无存了吧?

不过印瞳并不在乎,他这将近两千年来,除了游山玩水,在同一个地方也只会待上一二十年就需要离开。他是非同一般的凡人,不会老,不会死,所以只能靠不断地搬家来避免别人的怀疑。

没有定居,就自然没有对家这种概念的感情倾注。只是印瞳有些无奈的想着,那些和自己同村的百姓们,是逃难了还是死在了两军交锋的战乱中呢?

到了帝都长安之后,印瞳和林瑶就不打算走了。他们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和长安城格格不入的道观。

静明观里此时只剩下一个人了。

那个独守空观的道士叫做华宇,是印瞳的好友,是皇族的守卫者,是寂清观的人。

所以印瞳和林瑶可以放心的把许尚交给华宇安排。

华宇面带微笑,平静而又喜悦的迎接印瞳的到来。

而印瞳注意到,自从肖子铭死了之后,华宇的头上多了很多白发。

“一个人,很寂寞吧?”印瞳笑着拍拍华宇的背。

华宇则是愣了愣,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寂寥,缓缓笑道:“我把子铭当儿子的。”

印瞳点点头,不再多言。

印瞳来到静明观之后,华宇写了一封书信。一只白燕从静明观飞向皇宫。一个时辰后,两个皇室守卫修道者来到了静明观,毫不停留的带着许尚前往寂清观,同时带了一封皇帝陛下的亲笔回信。

许尚还没有来得及仔细领略一下长安的风采,就一脸懵的又匆匆赶往寂清观。分别之际,印瞳给了许尚一部乾坤咒印的手抄本,只说了一句话。

“等你觉得修炼的可以了,就去寂清观后山的花田大阵碰碰运气。好好修炼。”

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而印瞳这边,和华宇拆开了皇帝的回信之后,看到信上除了交代两位修道者保护许尚前往寂清观之外,就只有一句话。

请老师和观主见信速往宫中相见!

于是印瞳带着林瑶和华宇又马不停蹄前往皇宫。

皇城门前早有一位大太监等在门口,见到华宇、印瞳和林瑶一行三人后只是行了个礼,便转身引路,甚至没有对印瞳私自带着林瑶发表异议。

显然,这个大太监就早就得到了命令的。

在大太监的引路下,印瞳三人过宣武门,太极殿,正德门,承午门,皇极宫,兴庆宫……一路上门户大开,无论是宫女、太监、侍卫,都让开道路,或者视而不见。

印瞳和华宇相视一眼,彼此都有一种相同的感觉,就是快。

在正常的情况下,皇宫乃至是整个帝都长安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规矩。

天子脚下,政治中心,规矩才是根深蒂固的基础。

可是现在呢?

无论是信息的传递和回复,还是皇宫里事项进度的节奏,乃至是那些宫女太监非常讲究规矩的步伐,都让人心里有一种紧凑的感觉。

整个皇宫此时的运转非常快,以至于整个长安好像也快了起来,而这种影响,甚至也会辐散到整个夏国。

看样子,他们的皇帝陛下,他们的禹步皇子,心里很急切。

天子一怒,天下震动。能让整座皇宫整座长安整个天下都加快节奏的,除了皇帝还有谁?

大太监带着印瞳三人左拐右绕,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大殿前停了下来。这时,印瞳已经可以肯定此时他们是身在深宫了。

而大太监也只停了几秒钟,就说了一句,请随我来,便领着印瞳三人径直入殿。

刚刚踏上最后一阶阶梯,印瞳就看到了早就守在殿门前的禹步。而且还没等印瞳向皇帝陛下躬身行礼,禹步就一个大步上前,双手作揖一揖到地。

“徒儿拜见老师,老师别来无恙。”

周围的侍卫、太监见到这一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个三十来岁其貌不扬一身布衣毫无气质可言的家伙居然是帝师?就算是帝师也没有自己大咧咧站着让当今皇帝给自己行礼的道理吧?会折寿的知道吗?

可惜,以印瞳这岁数,他还真不怕折寿。

不过印瞳也还是吃了一惊,当时便还了一礼:“陛下贵为天子,除天地父祖,不必向任何人行礼,尤其在大庭广众之下。”

禹步笑了笑:“我虽为君,更为人。天地亲师,纲常伦理,人之大者。不可废。”

印瞳点点头,不再多言,而是看着禹步若有所思。

禹步的心性印瞳是深信不疑的,让印瞳有些惊讶的是禹步的面色不太好。

面色暗沉,眼带血丝,双肩紧绷,脚步虚浮,这是劳累过度的迹象。想来这位年轻的陛下刚刚登基,名望威势尚未稳固,就面临内乱战事,恐怕也有些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也来到禹步的身边,对着印瞳和华宇便是一个万福:“见过印先生,华宇先生,还有林瑶姐姐。”

印瞳不由笑了:“原来是青阳郡主?”

华宇也笑道:“印兄,我等应该改口称皇后了。”

印瞳不由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陈青阳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转头对禹步说道:“陛下,晚膳好了,请两位先生和林瑶姐姐一并用膳吧!”

禹步也欣然道:“老师,华先生,林瑶姑娘,与我和青阳一起吃个晚饭吧。就当我为老师接风洗尘了。”

印瞳略一思忖,点头应下。几人转过两道帷帐,只见一方八仙桌已经摆下,桌上只有四荤四素八个菜。

禹步和印瞳等人分君臣落座,印瞳当先问道:“陛下,您和皇后日常就是吃这些?”

禹步下意识点点头:“今日本就打算请老师吃饭,所以换了个大一点的八仙桌。不过饭菜都是日常所用,未曾刻意加菜。”

印瞳顿时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斜侧的华宇,皱眉问道:“华宇,你该给个说法吧?”

华宇傻愣愣的,不知道印瞳发什么疯,说道:“有我什么事?”

印瞳指着这一桌菜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陛下是什么人?战势之时,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日夜劳累,你身为皇室守护者,天天守着你那破道观扫地养花,就任由陛下吃这些?”

“四个荤菜四个素菜不是挺好吗?我都不吃荤呢!”华宇眨巴眼道。

印瞳满脸黑线:“你是个出家人,修身养性,自有戒律。陛下身为帝皇,又是要紧之时,你看他吃的什么?红烧肉,焖茄子……这些菜要么油盐过重,要么营养太低。不仅对身体没好处还有坏处,你不知道吗?”

华宇也无语道:“这吃什么自然是陛下自己定的。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守护者,真没干涉过皇族的吃喝……”

印瞳指着此时已经目瞪口呆的禹步说道:“陛下年纪轻轻的,他懂什么养生?年轻人把身体熬坏了你身为皇室守护者你不担责任的吗?”

华宇哑口无言。

“陛下,让太医每日为您调制一丸人参养荣丹吧。还有御膳房,每日膳食做些清淡的鱼肉、蔬菜还有牛奶补养,早晚须有益气补元的汤茶。另外,我建议陛下每日睡眠不要低于三个时辰,寝宫多放些安眠香吧。”印瞳看着禹步说道。

禹步一怔,也明白印瞳的意思,笑道:“听老师的。老师回来了,我应该也可以睡得安稳些。”

陈青阳也一脸欣喜的向着印瞳道谢:“多谢印先生规劝,陛下近日忧思过重,管理朝政昼夜不眠,臣妾也是毫无办法。”

印瞳对陈青阳点点头:“皇后娘娘一番苦心,也辛苦了。”

用膳风波到此为止,几人老老实实吃饭。不知道印瞳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强势,禹步和陈青阳以及华宇都是闷声吃饭,大有战战兢兢之态,就连周围伺候的宫女们都是目瞪口呆,愕然无语。而印瞳旁若无事,安然用膳,唯有林瑶仔细品尝着宫廷御厨做的家常菜,一边左右偷看其他人的脸色,不禁哑然失笑。

用过晚饭,撤下桌椅,禹步才说起正事。

“与南部九郡的战事陷入了胶着。我们能够调动的兵力有限,对于敌军背后的黑暗势力也没有太多的情报,所以有些束手束脚,而且难有寸进。反而是对方屡屡使用高阶修道者对我军高级将领进行暗杀,实在是烦不胜烦,军心也很不稳。总而言之,不太好。”

禹步大概做了一个总结,对于南部新成立的南明王朝很不屑。在一个普通的夏国人眼中,这就是逆党,更逞论禹步这个皇帝了。

“南部的战事我略有所知,我们对彼方了解不足,反而让敌人扬长补短,战场上吃了不少的亏。”印瞳说道:“其实我更在乎的不是南部的战事,而是陛下怎么想的。”

“不瞒老师,我这初登帝位,便遇到内乱叛变这种事,也是有些手忙脚乱。眼看着九郡祸乱,黄家称帝,我却只能守在长安,感觉这个皇帝做的还不如以前在北关亲自上阵冲锋杀敌。”

印瞳点点头:“上阵冲锋,纵然万人敌也不过匹夫之勇;陛下居于深宫,但身担国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才是君王伟业之道。我明白陛下的心情,陛下也明白自己的责任和应当扮演的角色,这都很好。至于心慌意乱,我认为大可不必。”

禹步苦笑道:“我现在还真需要老师宽慰我一下。”

印瞳怡然说道:“其实很简单,因为九郡和黄家本身就有很多的问题和忧患。九郡霍乱,看起来声势浩大,然而以一隅之力战全国之兵,无异于螳臂挡车,这是兵力之忧;其次黄家设计此乱,陡然称帝,看似有迅雷之势,其实仓促,虽然阴谋策划许久,但是军队、政系的设立和陡然大批量的用人需求都会遇到很多捉禁见肘的尴尬,这是用人之忧;而且我夏国立国千年,根深蒂固,黄家以阴暗手段谋取民心,难以久持,区区一个修道世家陡然把握偌大之地,只怕自己的心底都有些发虚,这是底蕴之忧;最后我们都知道黄家背后必然还有一个更强的后台,也是此次九郡霍乱的罪魁祸首,看起来这个幕后黑手非常棘手,但是这也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一个想要分裂夏国,却只能暗中行事的势力,本身行动就要考虑太多的东西,他们实力强大,却需要思前想后,而且一点破绽都可能导致他们全局的失败,而我们呢?一点优势都可能扩大成决定性的胜负手,这是局势之忧。”

“他们的隐患太多,对于我们就是更大的优势。”印瞳侃侃而谈道:“而且,此次我经过九郡,才真正感觉到黄家的真正弱点,正是底蕴之忧,尤其是民心方面。当初黄家特意搞得九郡民心大乱,对朝廷都失去了希望,然后又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得到了拥戴。本身手段不耻不说,还不是长久之计。纵然民心归附,但是单单一个九郡独立、黄家称帝的宣告就足以让他们本来掌控的民心一下失去一半,而且剩下的一半也会动摇。因为宣布独立,也就等于成了陛下和整个夏国眼中的谋逆,九郡归于夏国已历千年,九郡子民祖辈以来都以夏国人自居,突然成了逆党,百姓们会惶恐不安,甚至生出抗拒之心。虽然黄家舌灿生花,能暂时稳住局面,那也只是表面现象。如今的九郡民心,根本经不起动摇。”

“您的意思是……”禹步也是聪慧,顿时明白了印瞳的意思,眼睛发光的说道。

华宇则是冷冷一笑,也明白印瞳的意思:“那个暗中欲要分裂我夏国的势力也是好手段,想要以南部九郡的独立来内部瓦解夏国,那我们对付南部九郡为什么就不能从内部瓦解开始呢?”

“不过……”禹步转而又发愁起来:“那个暗中操纵黄家,推动南部九郡独立的势力,依然还是很棘手。以我夏国朝廷的力量,根本无从下手。”

“兵部情报司有什么收获吗?”印瞳问道。

禹步摇摇头:“收获很少,目前我们肯定的是这股势力非常庞大,而且的确是外来的势力,等级森严,高级成员战力强大。按照情报司传来的消息,这个势力的首领有一个代号,叫做枯叶。”

“枯叶?”印瞳皱着眉,思忖半天,也实在无从分析。

这时华宇插嘴道:“印瞳,你一路传来的消息我们也看了,照你所说,龙姜国最近也非常活跃,而且有和许国开战的趋势,看样子龙哲的野心很大啊。你说操纵南部九郡局势的背后势力会不会就是龙姜国?”

“我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一直在旁侧听的陈青阳有些忧虑的说道:“龙姜国的龙哲当年还是八皇子的时候,我父亲曾经就和爷爷谈话时提到过,说此人鹰视狼顾,眼神沉郁,必然非亦与之辈。”

“那么韩国有没有可能?”印瞳问道。

“不好说啊。”禹步有些头疼:“韩国虽然一向势弱而示弱,但是暗地里心怀不轨。韩国本身是绝对没有控制九郡局势的能力的,但是也有可能是一个参与者。而这也是我担心的一点,如果想要对付我夏国的势力是国家级别,而且还不止一个国家,我们要面临的压力就太大了。”

“韩国本来虽然对我们夏国心怀怨恨和觊觎,但是从来不敢表现出来,如今突然那么硬气,恐怕也不只是看我们夏国内乱,说不定也是有其他的原因。”陈青阳说道。

“所以这又是我们的一个隐患。”禹步说道:“内乱加上邻国的敌视,这就是两个问题了。”

“现在中原的形势就是非常的混乱,而从其中的混乱中又能看出我们夏国的处境非常艰难。首先内部就有所谓的南明王朝占着九郡,然后韩国的敌视和断交,另外还有北塞啊……北漠的蛮族最近动作也很大,北方总帅李冲和在御龙关给我们发来密信,表示了自己的忧虑。而以李冲和在北方和蛮族打了上百年的仗的资历来看,他一旦表示忧虑,那不论大小,这仗就肯定是要打了。”华宇临时总结,说的禹步脸色愈加难看。

印瞳雪上加霜道:“还有,别忘了夏国千年以来一直都在说的那个假想敌,中原大地上与夏国齐名的秦国。”

“其实秦国还好一点,有卫韩在其中作为缓冲,争端少了很多。而且我国内乱,韩国都宣布断交了,秦国倒是不声不响。可能是因为蛮族有动作,秦国的压力也很大。”陈青阳说道。

“如果是这样就最好了。”印瞳说道:“从秦国攻打巴蜀就知道,这个帝国还是充满着侵略性。而且这次攻打巴蜀,虽然秦国看似付出了巨大的兵力,但我却觉得他们赚了一个盆满钵满,兵力的损耗根本没有让他们有吃紧的迹象。”

“先不管别人,把南部九郡解决了不就好了。”林瑶忽然来了一句。

大殿里一片安静。

林瑶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无辜的说道:“我随便说的,你们别看着我。”

印瞳失笑出声:“其实林瑶说的对。无论是陛下,还是华宇,甚至是朝堂上的大臣们,大家都是站在整个夏国的角度去考虑整体的局势的。整体局势的严峻,却是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以至于我们可能都有些乱了手脚,甚至陛下都寝食难安。”

禹步有些羞惭的低头。

印瞳说道:“陛下不必如此,这不是你的错。关心则乱而已。我们只想着有多少问题,却忘了问题可以分先后。秦国远在千里之外,一旦动作我们必然能够做出准备;龙姜国要对付的应当是许国,他们也算是宿怨了;韩国弹丸之地,虽然邻近,终究疥癣之疾尔;至于蛮族,有李冲和将军,有北方军团,起码不会让蛮族那么肆意妄为的。因此我们首先需要迫切解决的,其实就是南部九郡。”

“南部九郡的幕后黑手既然只是幕后黑手,说明他们是有顾忌,不能明面上放开拳脚的和我们干。但是我们没有顾忌,攘外必先安内,南部九郡,我们必须要拿下。南明有我之前所说的四大隐患,我们就只需要稳扎稳打,步步压迫,让他们没有喘息稳固的时机就必然会获胜。”

“是啊!还是林瑶姑娘说到了点子上。”华宇感叹道:“等到南部九郡收复,我夏国铁板一块,上下一心,自然可以整顿全国之力放心对敌。”

禹步也一拍大腿,意气风发道:“就是嘛!我国若无内患,以我大夏千年基业,泱泱大国,什么样的敌人我们怕来?”被林瑶鬼使神差的一句话,禹步顿时解了心中郁结,茅塞顿开,顿时恢复了夏国人本来就有的一种光棍气,开始硬气起来。

“其实就是我们思前顾后,想得太多了。但是越是拖延,对我们的情势就越不利。所以我们大可以按照利害关系,将问题一个一个解决掉。”

“现在南部九郡的战事还只是刚刚开始,我们暂时的失利不必在意。对方也没有占到多少实质上的便宜。”

“不过其中的细节还是要好好商议一下。如今局势波谲云诡,随时可能在任何一处出现变数。我们还是要做好万全之策,起码不能措手不及,再自乱阵脚。”

“还是要好好利用可以使用的一切资源,提防可能出现的一切敌人。”

……

这一场夜谈持续了很久,直到深夜印瞳三人才离开。但是夏国当今皇上禹步却睡了与南部九郡开战以来最安稳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