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怒极反笑:“你们元宗都要死绝了还想拖我下水?等我带领正道联军把你们都灭了,谁还在乎我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蓝衣女子一怔,旋即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没有之前那么妩媚,倒是多了些无奈和苦涩,看起来让人生怜。
“想不到白叔的传人就是这么一个人,杀神?只是个胆小鬼吧?你的心里应该已经很明白了,但是你不明白的是,我们元宗不屑也不会在存亡之际去污蔑你。”
“我蓝菱可以代表我宗门告诉你,虽然你的功法与我们有些差别,但毕竟同出一脉,哪怕你自小生长在秦国,白叔也没和你说过他的来历,我们还是会把你当做元宗人。至于为敌……”蓝菱傲然一笑:“你要战,那便战!我元宗千年以来,还不会对你这样的角色使用什么阴谋诡计,栽赃陷害!”
蓝菱一番话掷地有声,显得出傲气十足的大宗风范。但是她从看出白起功法端倪那一刻起,就将两人的对话局限在周围数丈内,保证没有其他人会听见——尤其是正道联军一方。
这显然是在保护白起。
事实上,前后数位和白起交手的元宗高手几乎都会骇然发现白起与元宗的相似之处。而蓝菱作为长老,对于曾经的往事也了解更多,甚至能够看得出白起的师承何处。
而以元宗门人的思维方式,在当下的局势,他们却没有必要逼着白起被动承认自己其实和元宗同出一脉,皆是所谓邪道。
蓝菱的意思很清楚,你必然是元宗的人,但是想和元宗为敌,我们也可以跟你死战到底!
她用行动来证明了元宗固有的思维方式,一把弯刀如同随风而行,凛冽的刀气喷薄而出,出手更加诡诈凌厉,压着白起穷追猛打,看起来丝毫不顾所谓的同宗同脉之情。
又过片刻之后,战局的平衡被打破了。
联军那位致知境巅峰的高手战死,身殒渡云峰!
这位高手是一位非常强大的符道大师,以符入道,可以说战力强绝。但是他的对手是元宗一位极为擅长隐匿身形,近身搏斗的极堑境高手。这种刺客型高手几乎稳稳地克制住了符师的战斗方式,纵然那位联军高手甚至超常发挥,以超出能力极限的虚空符破灭一方空间,但是却被对方灵活闪避,不断刺伤,最后活活耗死。
……
这就非常危险了。
元宗本来就有元靖和一位长老是空出手在一旁观战的,这就是非常有威慑的存在,如今己方阵亡一位致知境级别的高手,对方多出一位极堑境的高手,还是难以提防、袭杀能力极强的刺客,此消彼长,简直就是天不助己。
联军的高手们甚至来不及为战死的那位符师悲伤,心里就涌上了巨大的危机感。万一那个刺客高手杀性未消,陡然出现在任何一个联军高手的战圈里都有可能让本来就形势不利的联军再次减员一人!
话说回来,元宗长老的战力实在是让七大名门有些骇然。
一般而言,致知境修为便可以成为宗门长老级人物,这是七大名门共通的规矩。小门派莫说致知境了,有一个鸿微境的都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花草树木了。但是元宗的长老们却至少是致知境巅峰、一只脚踏进极堑境的准极堑境存在!而且之前三关中,抵路峰的几名老者、伽罗峰的蔺姬,还有此时带领五百内门精锐的十八名致知境里的几人,显然在致知境这一层次里都算得上是好手,却依然没有入长老层。
而这元宗十二长老,最弱的都是致知境巅峰,而且处在这个层次的也不过三四人而已,其余八九人全是清一色的极堑境!
传说中的修行界超级高手,足以威慑一国的存在!
此等底蕴,不说和别的宗门相比,至少暮夕心里明白,元宗的力量足以和本门寂清观暗藏的强大底蕴媲美。
可以说,元宗的长老层算得上是中原门派条件最严苛、档次最高的了。全部都是极堑境和准极堑境高手。
而对战时,元宗以田忌赛马的方式,从修为方面就将联军十名高手全部压制。就连苏骥和繁嗔这两个极堑境的顶梁柱修为比拼上也没有从对手的手上取到一点便宜。
至于其他方面,元宗更不怕了。论功法有修炼起来虽为邪道却极为迅猛、得天独厚的天元秘典;论道术有自祖师林季南至今历代高手开创的各类道法;即便是各大高手使用的兵器也都是上佳的极品兵器,还有一柄足以与天下所有神兵争锋的血陵剑!
若非被归入邪道,这天下恐怕就是八大名门了!
联军那位致知境符师被干掉后,局势就开始向元宗倾斜,联军这边人人自危,好在那名刺客高手空出手后却是扫视一圈,冷哼一声没有动手,显然是不屑行以多欺少、乘人之危之举。
但是不用他出手,联军一方也没放松多久,变数再生!
静临湖掌教北野樾冉身死!
北野樾冉的对手同样是一名武道强者,但是手段却凶残诡异。元宗的道术大多都是不显山不露水,依靠元宗功法凝练的强大肉身,将力量收敛在拳脚之内。但是也有少数的功法外露特征极为明显,譬如与北野对战的这名高手所修炼的法门。
这个法门是以血气为源,也以血气为手段,乃是一位元宗前辈参悟血陵剑创出的法门。所以那名高手打起架来和蚀风使用血陵剑有些相似,血色弥漫,似乎能择人而噬,给予对手一种草木皆兵四处危机的感觉。
本来北野樾冉虽然修为比对方略差一些,但是依靠武道强者的体魄和静临湖独特的法门,自成一体以静制动,还能够在血雾侵袭下苦苦支撑。但是之前那位联军符师的死亡让她心神不稳,就已经露出了破绽,紧接着她又看到了下方的一个场景。
在联军和元宗弟子搏杀的过程中,她的另一个至交好友杨燕心被一名偷袭的元宗致知境高手活生生用手中盾牌的锐角削掉了脑袋。
纵然是鸿微境高手,是堂堂一派掌门,在大规模的修行者征战中也毫不起眼,不过是一名随时可能死亡的、朝不保夕的无名小卒而已。
杨燕心本是念师,飞剑手段炉火纯青,在后方肆意杀戮,却也最终丢了性命。
北野樾冉就亲眼看着她的两位好友,符师衡余和念师杨燕心,一前一后活生生的死在自己的面前。
而自己根本来不及,也没有能力去救。
自风华正茂的年轻时代便结识,上百年的交情,往昔高谈阔论,曾欲携手前行修道巅峰,即便是在天下道门响应号召出征蜀境时也约好一起互相照应的三个好朋友。
已去其二。
北野樾冉睚眦俱裂,心底却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她的心之前有些摇动,此时彻底乱了。
周围的血雾如同无形的恶魔凝出血盆大口,一个刚猛霸烈的拳头从血雾中轰来。
北野樾冉被活活打成了一团血雾,融入了对手周身的血雾中,成为一缕失败的冤魂。
北野樾冉在死亡之前心里想着的,是百余年经历和感情最后艰难凝聚出的如同宿命的般的结论。
原来纵然心有善恶之分,嫉恶如仇,为惩奸除恶而以一派之主的身份亲自响应号召,千里迢迢,却依然落得如此下场而已。
衡余如此,杨燕心如此,自己亦然。除三人外,还有更多的人,会带着自己的执念,挣扎却又绝望的发现自己逃不脱这种可叹可笑的宿命。
那么,衡钧谷、刺心阁和静临湖在掌教战死后,又会迎来什么样的下场呢?
不必再去想了。
北野不用再想,可联军的其他人却要想。
符师和北野樾冉接连战死,眼下这种境况让白起这种绝世杀星都有点头皮发麻。
他看了一眼下方的战斗。
有十八位致知境带队,有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五百名鸿微境强者做中坚,联军一方的人真的是拼的越来越少。就连以肉身防御闻名的静蝉寺的损失都已经接近一半了。
修行者的战斗节奏太快,花费的时间也比俗世战争少的多。一直听闻俗世战争有些百万军队互相征伐甚至能连续杀伐数天,但是在修行者这种大规模互殴的快节奏战斗中,那是真正的绞肉机。
一个集体攻击的冲击波就可能屠戮成片的修行者,这种威力更不是俗世军队所能承受的。
在这种变数极大的修行战争里,谁死谁活甚至自己都不能说了算。从半夜杀到现在,就连三大佛寺的僧人们都已经红了眼,联军的死伤比例更是远远高于元宗,如今总数上比早已经折损过半,根本占不到上风了。
而顶级战力方面,两位高手喋血,还剩八名致知境级别以上的首领,却要面对包括元靖在内的十二名最低都是准极堑境的长老级高手……
更要命的是,联军这边的八人的战斗几乎没有一个是占着优势的,其中尤以李若缺的战斗最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也可能正是因为元宗长老们占着上风,元靖和手下暂时没事干的三个长老没有动手。
“可恶!我静蝉寺的弟子折损太多了!”
戒吝有些艰难的打退敌人一波如火如风的攻势,撇头一看大军攻杀的战局,眼都气的瞪圆了。此次派兵,除了阴阳阁之外,属白马寺和静蝉寺两大佛门的人手最多,攻杀起来,损耗自然也是排名靠前的。
“你们静蝉寺好在弟子众多,怕什么?”繁嗔这边战斗的情况是最好的,而且这老头非常有趣,倒是有闲心聊天。
戒吝面目狰狞的狠命攻杀,憋出一句:“我静蝉寺弟子是多,但是这三百弟子都是我寺真正的年轻精英啊!若是死光了,我寺下一代就要出现小崩盘的一个人才断层了。”
繁嗔苦笑道:“你就知足吧!你们静蝉寺弟子数千,可我白马寺只有八百弟子,这三百还是最优秀的一批。我寺的损失,比起你们静蝉寺只多不少啊……我白马寺这次可是伤筋动骨喽……”
就在这时,苏骥却是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你们比,怎么不跟我阴阳阁比!”
“这一代我阴阳阁太过平庸,除了出了个苏筠外其他弟子都极为庸碌。我阴阳阁倾巢而出,千余弟子虽然大多都是玄灵境乃至天应境的弟子,可若是给他们时间成长,好歹也是能独挡一面,成为未来宗门的中流砥柱,这下……”
说来也是,阴阳阁的确是下了血本,一千名弟子绑在讨伐邪道的战车上,可以说是倾尽所有的,只是为了作为东道主起到带头作用。虽说这一代阴阳阁的弟子出了奇的修为平凡,但是浩浩荡荡千名弟子,却是让天下道门唯有敬佩惊叹而已。
而如今,和元宗厮杀出奇的惨烈艰难,阴阳阁又大多是些修为不足的低阶弟子,可算是倒了大霉。千余弟子厮杀至今,剩下的人数也不过就和静蝉寺残余的弟子差不多了。
好在阴阳阁还留着大部分的巅峰战力守护山门,有那些中流砥柱的长老在,阴阳阁还不至于被踢出七大名门。但是弟子的断层,至少也要在元宗事了后花费数十年时间才能修复些元气了。
听到苏骥、戒吝等人的话,元宗的长老们都冷笑着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一个个攻杀却更加疯狂。而毋什、暮夕几个人却是有种兔死狐悲的苦笑和无奈。
各个门派死伤惨重,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红枫寺的弟子善战,百名精英虽然之前有些损失,但如今一直都团结在一起,互相配合防护,倒是还没死干净……寂清观的弟子们各有手段,可是在战争里有时候保命手段还没出就可能身死,纵然暮夕爱护有加也免不了死伤惨重。剑宗的弟子们更是惨,剑宗大多数弟子还年轻,修为道术上并不完美,只按照剑的杀伐之气去修炼,擅长攻杀,却疏于防守,一打起来,都是以命搏命的手段。他们杀敌最多,死伤也最多的。
至于流澜派更不用说了。
领队的长老虞牟战死,流澜派弟子人心大乱,打到现在,流澜派派出的数百名弟子基本上已经死绝了,非常惨烈。
这么打下去,虽然双方都在损失,但是对比起来,却像是强者更强,弱者愈弱的局面。元宗气势如虹,无论是大部队战斗还是高端战力单挑都取得了绝对的优势,而联军却如此可笑。
当初的豪言壮语已经尽数成了在血泊中垂死挣扎的惶恐。一路上锐气屡锉,损兵折将,一再减员;数万大军散的散,退的退,死的死,伤的伤。莫说中原正道颜面尽失,七大名门不好和天下道门交代,便是如今想要撤退都已成了问题。若是元靖带着空出手的三位长老下死手,已经穷途末路、成了负隅顽抗之势的联军就完全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而繁嗔、白起这等高手会不会魂丧巫山、命葬沧海也是未知数。
绝大多数联军修行者的心,已经乱了。
莫名其妙的,就被元宗一波接一波的骚扰阻拦惹得多疑害怕,被元宗一招接一招的后手强攻打的溃散兵败。而一旦兵败,便是山倒,山倒,还能如何?
联军只剩下了惟一的指望。
毋什此时被逼出大佛金印,整个人笼罩在佛光中,浓烈的金光化成一尊丈六大佛,浑身佛印缠绕,金身护体,手上的佛珠散为九颗念珠或护身或攻击,却是抽空冷声说了一句。
“我们的援兵呢?”
联军还有援兵吗?没有兵,但有将,便是潜藏在牟宜的各大名门的长老级高手。
这就是联军最大的后手,最强的依仗,也是如今渡云峰上宛如大厦将倾的联军修行者们唯一的希望了。
杀伐冷酷宛如毋什,都已经主动问起了援兵,可见战事之紧急,联军之窘迫。
实际上,按照正常的时间计算,牟宜城的高手们早该到了。
可他们到现在还没来。
“是不是心里越来越不安了?”
“是不是觉得慌了?”
“是不是该来的人还没到,该打出的牌还没打出来?”
“是不是?”
“是不是!”
“真正的大戏本该上演,血火和生命的铺垫早就已经足够,可是演员们还不知在何处,更莫说登上戏台了。”
“难不成,这一场天下瞩目的大戏最后竟会以闹剧收场吗?”
“不,不是闹剧,倒可能是悲剧。”
“本来我觉得天都在帮你们正道联军,但现在,好像老天还是公平的——天也在帮我们。”
“难不成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底牌是什么吗?”
“牟宜城鱼龙混杂,有天下道门的人,有黑暗组织的探子,有各个国家的斥候,也有浑水摸鱼的散修。既然三教九流、鸡鸣狗盗之辈都会来,身为东道主的我们又怎么会不在牟宜城把这趟水搅得更浑呢?”
看着手下的长老们和联军首领们打的不亦乐乎,元靖却用刚睡醒一样的懒散语气,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们在等牟宜城的七大名门的高手来援?”
“是啊,这才是天下道门齐聚巫山,围剿我元宗的真正大戏!”
“这出戏总会上演的。”
“不过可能会比你们想象的来的晚一些。”
元靖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用平和的有些温柔的语气,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