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次益州的谈判,联军各方都有了心理准备。
蜀国一向闷声不响,当朝蜀帝刘启在位已十余年却是和中原各国老死不相往来。别说是正式的外交使者团队,就是边界驻军都是神出鬼没,和邻国毫无交流。
谁料这一任蜀帝居然出了奇的难对付,无论是哪方面都做的张弛有度,让人难以下手。
谈判的地方,是益州最古老的一处建筑。上古时代巴蜀王族留在益州这座古城里的一座临时行宫,虽然已经有千年历史,损毁破旧的地方也不少,但是基本却依然完整,而且古朴大气,看起来很是肃穆。
蜀国一方和联军一方就在行宫大殿,分列左右,挨排排坐下,坐在谈判桌的两边,互相打量。
联军一方不用说,主要谈判的人自然是那些涉及到切身利益的人——六国将军,七大名门的人却是只有一个繁嗔和一个暮夕在,其他无人都不知去哪了。六国将军中,以白起和陈锦奇坐在中央,袁重铭、应龙在旁边,言晟德和季黎在最边上,显然最没有发言权。而繁嗔和暮夕坐在第二排,想来是修行者一方的代表。
而蜀国一方,主要谈判的是邓芝、费祎和秦宓,其他一些蜀国很有名的贤臣都在帝都主持政事。
蜀帝却是在谈判桌的旁边,和三个主谈人隔了一小段距离,不知道是想旁观还是想亲自上阵。
“阵势已经铺展开了,我们就不多说废话了,直接开门见山吧!”白起看了一眼蜀国一方的谈判主事者和蜀帝,说道:“据阴阳阁可靠线报,元宗邪道全体驻扎于蜀国境内。蜀国上下军民之情不报,且与元宗关系苟且,此其罪一也;秦国军队南下,巴蜀不知死活负隅顽抗,致使秦国伤亡惨重,此其罪二也;元宗乃天下之敌,逃窜无踪而蜀国知情不报,态度消极,不思将功折罪,此其罪三也;我联军行进途中,发现各路城池皆有兵马,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城门大开而伏兵在内,意欲图谋不轨,此其罪四也。四条罪状,皆为事实,你们巴蜀不知何解?”
蜀帝冷笑一声,没有多说,只是旁坐不语。倒是蜀国主谈三人相视一眼,一向以辩论著称的秦宓说道:“将军骁勇善战,武力盖世,不想诡辩栽赃也是拿手好戏。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将军所陈四条罪状,实在荒唐。我蜀国之数千载以来,不图侵占,只愿自保,岂会不知好歹,以西南两川对抗整个中原?将军及联军各国不是傻子,我们蜀国当然也不是嫌命长的傻子!”
应龙有些冷笑看了看白起,问向秦宓,说道:“那么白将军所陈罪状,你倒是解释看看。”
秦宓说道:“罪一者,我朝陛下在侧,其嘱咐邓芝所付国书中已经说明,所谓巴蜀与邪道狼狈为奸一事实为误会。看似如此,实则暗有隐情。普天之下,中原七国内多少都有强大的修行者,唯独我巴蜀与许国没有。许国有允城王,培养了大批精锐,我们蜀国就不行了。两川地寡民稀,莫说修行者,就是军队数量都可算是七国中最少的。面对元宗,我等无力反抗,无可奈何。”
“其罪二者,并非我等不识好歹。数月前,秦国大批军队集结定军山,过子午谷;又黑龙重甲万余铁骑兵临剑阁,不宣而战。我蜀国当然要奋起反击。秦国不说缘故,我等自然也就认为这是一场侵略战争。”
“哼。”白起闻言,冷哼一声。
秦宓不为所动,继续说道:“罪三者,元宗既与我国是敌非友,且我国处于被动,元宗之去向我等自然难以察觉,更不知其细节。而罪四就更加是无稽之谈了。古人云,身在其位,则谋其政。我朝陛下当思治国,我等朝臣当思为民,我朝将领当思御敌,我国士兵当思守土。联军责问征讨,我国让开门户,秦国久攻不下的葭萌关大开,联军数万军队长驱直入,我朝陛下于益州出城相迎,此为何?乃是我蜀国之表态,愿意合作,以为诚意!此乃我国陛下与朝臣之责。然而守军守城,联军铁骑入境,我国将士操戈以待,却非为了埋伏,而是只为自保,以防意外,此为我国将军士兵之责,何过之有?”
“试问列位将军,若是有他国铁骑,全副武装长驱直入你等境内,为将者,难道不该提防一二?尤其是在我蜀国此等境况之下。”
秦宓此言一出,联军众人却是止不住点头,心中不得不说有理。
白起却是冷哼一声:“秦先生口若悬河,倒是我们秦国的不是了。若如先生所言,我秦国如今的结果乃是咎由自取,数万埋骨蜀境的英魂与你无干。你蜀国的种种过错,皆是误会?哼!蛮夷之地,倒是狡诈善辩!”
“欸!”邓芝开口道:“将军,我等谈判,就事论事,人身攻击不好吧?我蜀国虽然地处偏僻,却也讲究真凭实据,以理服人。将军口口声声说我蜀国与邪道余孽臭味相投,可有证据?”
“你们蜀国民众与元宗余孽朝夕相处,隔墙而居,难道不是事实?”白起还未说话,牧定就忍不住质问道。
秦宓慢悠悠的说道:“将军此言差矣。纵然这是事实,又能证明什么?元宗势大,我国朝堂无力劝阻,唯有任其放纵。而国内民众不知元宗所谓何物,一如诸位国内的普通百姓,他们又怎么知道修行界种种恩怨纠葛,正邪之分?凡人一向只图薄田草屋,饱暖不愁。只有好坏,不分善恶,元宗愿意隐藏身份与我国百姓友好相处,我国百姓即便不明就里,难道就该排斥?我国朝堂就该不顾百姓生死,只因修行界正邪之斗而陷万千无辜的生命于死亡之威胁下?”
牧定默然,无可争辩。说到了百姓的生死,他已经百口莫辩,否则就是极端主义,反为不取。
只是言说到此,白起和牧定两位秦国将军的脸色都是难看的紧,袁重铭眼见得这个有些尴尬冷场的局面,枉作怒色,说到:“你们巴蜀的人嘴巴也太伶俐了!三言两语的就把你们巴蜀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那我们这是干啥来了?这就是你们和谈的诚意?”
陈锦奇瞥了袁重铭一眼,不动声色的和袁重铭一唱一和起来,说道:“就是啊。巴蜀口口声声说是满怀诚意,又是国书邀请又是出城相迎的,怎么坐下来这口风就变了。所谓谈判,就是为各方争取自己的好处,别怪我说的直白——但是咱们六国七派与天下道门诸多修者劳师动众,还不是因为元宗和你们巴蜀闹出的幺蛾子?”
白起斜斜的看了这两个人一眼,没有说话。
言晟德却是见机极快,打蛇随棍上的说道:“是啊。你们巴蜀既然说和谈又有诚意,想必是有了一系列的弥补之策,说出来吧。”说罢有些谄媚的扭过头看向暮夕和繁嗔,看到他们这两个修行者代表也无异议,讨好的笑笑,点点头。
应龙也说道:“我也同意。我身为军旅之人,不擅这种场合,只喜欢直来直去。谈判嘛,就是你来我往,摊开来条件我们谈就是了。对不对?季将军,怎么不见你说话,你觉得呢?”
本来危襟正坐,看似严肃的季黎一听有人说到自己的名字,身子一颤,顿时垮了下来,干笑两声,看看蜀国一方,又看看旁边的联军一方,不住地点头说道:“你们定,你们定,我是同意的。”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