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华宇和印瞳的身手,只要愿意阻止,禹阙在他们面前想要自杀是不可能的。
但是华宇和印瞳都没有动,就那么看着禹阙自刎于此,沉默不言。
严格来说,禹阙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印瞳和华宇更明白禹阙的性格。
就像他说的,即便失败,但是不会屈服。
很早之前,印瞳就已经知道禹阙的结局了。
即便他野心再大,即便他性格再极端,可是论气节,他不输任何人。
如果非要论一个是非,那么并没有什么对错,只是道不同而已。
禹阙不能如果不能成功,就算夏皇恩赦他性命,他也不会在苟活于世。
而禹阙突然自刎,夏皇却是大喝一声,拍着大腿终于痛哭出声:“逆子!逆子啊!”
这一刻,这个皇帝终于再无一丝帝王之威,而是像一个失去儿子的老父亲一样,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逆子!谁让你自杀了!谁让你自杀了!”
夏皇拍着床榻怒喝,禹阙却再也不能回应,夏皇悲愤过度,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轰然栽倒在床上。
……
第二天,直到正午,夏皇才悠悠醒来。
这时,安德殿内的鲜血早已经被洗尽,公主禹汐、皇后和郴妃为首的几位贵妃以及华宇和印瞳都守在旁边。
“陛下,您醒了?”
夏皇一睁眼,便听到华宇说话,禹汐也跑到床边,泪眼婆娑的握着自己的手。
夏皇有些艰难的喘口气,拍拍禹汐的手表示安慰,而后说道:“华宇。”
“在。”华宇应道:“陛下,有何吩咐?”
夏皇喘息两声,似乎有些提及,终究还是问道:“情况如何?”
华宇知道夏皇的意思,回答道:“陛下,逆乱昨夜已经止息。时至此刻,一切都已经平息。城卫军大都统的尸体已经寻找到,禁军统领宁玦和兵部尚书的尸体也已经安置好,其余阵亡将士基本已经点检完毕。”
“一应相关的逆犯极其附属,除已死者,其余全部关押在刑部大牢。”
“长安民众大多惊惶不安,议论纷纷,我也已经拟出告示张贴,安抚民心。”
“很好,很好。有你在,朕很安心。”夏皇顿了顿,忽然问道:“禹阙呢?”
“二皇子的尸体已经妥善安置,只能陛下发落。”华宇答道。
夏皇看了看周围,皇后、禹汐等人皆有惊惶之色,而禹阙的母妃黎妃却是不在。夏皇叹了口气,他知道禹阙这一反,是牵连了不少人,很多和他有关联的人都惴惴不安。若是几年前,夏皇必然龙颜大怒,严惩连坐毫不留情。只是如今,夏皇的确觉得自己老了,当年的果决凌厉,当年的意气风发,全都随着时间流逝了。
“让全城的城卫军和禁军回到各自的岗位,阵亡将士和大臣都按照律法抚恤,空缺的职位择优而定。至于谋反的逆犯,主犯不过禹阙一人,他的母妃、妻子就不必多管了,想来禹阙的母妃黎妃现在正在殿外跪着请罪呢!让她回去吧,这些家属毫不知情,这次谋反也不关她们的事。至于一应参与谋反的相关从犯,一律按照大夏律法处置。造反军士不知内情,盲从军令,罪不至死,一律贬职三级,分批流放边疆,五年不得回归。”
“是,陛下。”
“禹灏和禹步他们人呢?”
夏皇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华宇一怔,答道:“禹灏皇子在扶风郡,陇海等四郡叛乱时,禹灏第一时间带兵拦截,如今四郡叛军的领军大将全部被雪桃花击杀,其余军士全部投降,禹灏皇子也第一时间向长安赶过来了,估计明天就能到。”
“至于禹步,还一直在岐城征战。据说这次蛮族对其非常针对,几个月来屡次刺杀,好在我方保护得当,禹步也有胆色有分寸,只是每天征战,比较辛苦。”
夏皇微微点点头,抬抬手:“把禹步也召回来吧。”
这句话说完,安德殿便沉默下来,许久后,夏皇疲倦的声音才响起:“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华宇和印瞳先生留下。”
华宇和印瞳相视一眼,默然而立,等到安德殿里只剩下他们和皇帝三人的时候,才听到皇帝轻声说道:
“整件事情,朕大概明白了。”
华宇躬身道:“恕在下欺君之罪。”
夏皇苦笑一声:“禹阙昨晚说朕待他不好,朕无言以对。禹阙是个有才能的人,朕知道;他心性极端,不适合治国,朕也知道。所以朕对他,一直交付朝堂政事,但是从来没有给他什么回报,也无法给他回报。谁料越是如此,他便越是疯狂。他谋反是你们引导的也好,是他自愿的也罢,已经不重要了,区别只是今天还是明天而已。以他的性格,一旦知道我不会让他登上皇位,他肯定会谋反的。”
“以他的性格。”夏皇不知不觉落下泪来:“谋反不成,也必定不会苟活的。”
“想来,陈族也是和你一起的吧?”夏皇静静的说道:“陈族自大夏立国起便一直追随禹族,世人不知为何陈族能屹立夏国千年而长盛不衰,也不知为何皇室能任由陈族坐大而宠幸不减,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陈族也是皇室守护者的一份子。”
夏皇慢慢悠悠的说出这段话,却是令印瞳不由得挑眉,终于明白了陈族和皇室那看起来很是微妙而难以解释的情况了。
夏皇继续说道:“陈督元在殿外吗?”
“回陛下,陈老宰相和侍中陈慧杭都在殿外候着呢。”华宇回道。
“让他们进来。”夏皇的声音越显轻微。
不过一会儿,陈督元和陈慧杭进殿来,礼拜之后才敢看夏皇,见到夏皇躺在床上的模样大吃一惊。
他们父子俩和印瞳、华宇都是聪明人,一见皇帝陛下如此,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夏皇却是笑了起来:“陈老,禹阙的事,辛苦你和陈族了。”
陈督元鬓发雪白,身体却是硬朗的很,闻言连忙下拜:“陛下莫要折煞老臣,如今局面弄成这样,乃是老臣的罪过啊!”
夏皇笑笑:“朕还没糊涂。你们身为皇室守护者,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朕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只是亲子谋反,又死在自己面前,有些感伤难过罢了。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也是朕最亲近的大臣,朕也可以放开些说,朕老了。”
陈督元、华宇等四人看向夏皇,夏皇却是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屋顶,静静的说道:“本来旧疾复发,我就难以再好。如今再出这么一档子事,也是天意如此,要朕大限来临啊。”
“陛下!”
陈督元和陈慧杭不由得惊呼。
华宇和印瞳则是默然。
夏皇摆摆手:“朕的身体朕最清楚。今日朕只找你们四人,除了收拾禹阙留下的残局,也是为了——”
“将夏国托付给你们,定下继朕皇位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