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天气总是很好，让人心情舒爽。
时已初夏，正是游玩的好时令，天光明媚，满目苍绿，生机盎然，让人禁不住想要出去行走一番。
印宅的净室都挡不住远处长安街的喧哗热闹，隐隐人声传来，衬的室内却是有些阴暗的沉闷。
禹阙脸色有些阴沉，看着手中的茶杯，杯中上好的春茶几乎等价黄金，然后禹阙却毫无心思品尝，而是一仰头，将茶水一口灌了下去。
印瞳不由得的现出痛惜的神色。
“殿下不必这么生气，有些人蠢，有些人聪明，蠢人不知审时度势，自然约搞越砸，聪明人深知顺势而行，便能化腐朽为神奇。我们的工部侍郎大人虽然蠢了些，不过殿下是聪明人。一个工部侍郎不算什么，让陛下顺心如意了才是正事。”
禹阙冷哼一声：“父皇打压我和禹灏，我已经损失了很多了！我手下的那些大臣们，我再三叮嘱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谨慎！可是薛破这个老东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出这种烂事！醉酒****！鞭挞致死！简直蠢得像头猪！”
印瞳摇摇头，不再说话。
禹阙虽然听从自己的建议主动配合皇帝削弱自己，但是心里终究狭隘了些，压抑了些火气，如今事后不久，余波未平，手下侥幸逃生的工部侍郎薛破却惹出是非，性命不保，也难怪禹阙如此生气了。
等了一会，禹阙终于平息下了怒火，深吸了口气，面色犹有不悦，却是说道：“先生，方才是我失态了。”
印瞳微微一笑：“殿下的怒火，我能理解。以后用人多多慎重，保证不再有薛破那样的蠢货占据要位就可以了。而薛破，殿下便不要再管了。”
禹阙点点头，忽然问道：“先生已经开始为长安建造大阵了？”
印瞳点点头：“我的两位朋友已经开始动手了，不过长安之大殿下深知，想要建造一座能够覆盖整座长安的大阵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禹阙眼睛微眯，看着印瞳露出微笑：“我只知道先生的两位朋友中，一位是静明观主华宇道长，另一位却是不知，想必也是超凡人物。”
印瞳不动声色的笑笑：“论修为，不在华宇兄之下。”
禹阙不由眉毛一挑，而后笑道：“先生那这一位朋友，我还真想见见。”
印瞳顿时莞尔，不动声色的拒绝道：“殿下，我知道殿下爱才，只是我这位朋友是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的。即便我是他的至交好友，请他来长安也废了我很大的功夫，而且一旦大阵完成，他就会离开了。”
禹阙点点头：“无妨，我只是对如先生这般的隐世侠客心有倾慕而已，既然无缘我也不会强求。”说罢，禹阙忽然静下来，而后有些迟疑的样子，说道：“先生……”
印瞳看向禹阙说道：“殿下有什么疑问吗？”
禹阙微微皱眉。
印瞳笑道：“殿下，我为殿下效力，即为殿下的臣子，殿下若有什么吩咐，难道还不能说嘛？”
禹阙闻听此言，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不知皇宫的阵法，是哪一位负责？先生本人，或者华宇道长，还是先生的另一位朋友？”
印瞳微微沉吟，笑道：“皇城乃是长安中心，也是大阵的核心，将由我亲自布置。”
禹阙点点头，忽然说道：“先生阵法之造诣，能否为我一用？”
“殿下请明言。”印瞳说道。
“我想要先生，在皇宫的阵法中，为我留一道暗门。”
禹阙忽然轻轻的说了一句，就像是说今天的午饭味道很好一样，语气平静，云淡风轻。
印瞳却是一怔，而后向着禹阙躬身，同样平静的说道：“遵命。”
……
“皇城大阵乃是整座长安大阵之中枢，必须要有防有守，而且极为复杂，而留下暗门，对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我将在皇宫的一处留下一座阵法，内可守，外可攻。而阵法的启动则是需要特定的信符，无信符，则此阵只是长安大阵的一部分，有信符，此阵将会独立出来，只为信符所有者所用。”印瞳说着，掏出一块金黄色的菱形玉石，递给禹阙：“而信符，便是此物。”
禹阙接过玉石，目光深沉，说道：“有劳先生了。”
印瞳面色古井无波，眼帘低垂，微微带笑，不再多说什么。
……
“唉。”印瞳叹了口气。
林瑶问道：“怎么了？”
印瞳摇摇头，说道：“我猜对了，所以有些不开心？”
“猜对了？不开心？什么事？”林瑶问道。
印瞳沉默良久，说道：“禹阙要我在皇宫布置大阵时为他留一道暗门。”
顿时林瑶也沉默了。
“他终究是耐不住了。皇宫重地，天子栖息，一个皇子要在这样一个地方留一手神鬼不知的牌——”印瞳摇着头。
“不臣之心，暴露无遗。”林瑶静静的接道。
印瞳看向林瑶：“华宇要我作为一步最重要的棋帮助夏国度过这次传位之争，可到头来，即便我算的再好，演的再真，只怕也免不了一场内乱争斗，血流成河。最后的结果，前后伴随的不知是多少人头落地啊。”
“印瞳，尽力就好。”林瑶扶住印瞳的肩膀，轻轻的环住印瞳：“天下大势，天道人心，最难测量。虽然事在人为，只是这红尘权柄，也逃不过天命有数。禹阙积淀数年的野心，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
印瞳不由苦笑，看着窗外艳阳高照的繁华光景，轻轻地叹道：“这长安晴空万里，多少人徜徉娱乐，却不知乌云将至，是时阴翳，会遮盖住很多人的天空，甚至很多人再也看不到天空了。”
沉默一会，印瞳忽然说道：“还有一个月就是春日祭典了，前几日华宇说长安城西市查到了一批私藏的军方制式装备，被割碎了埋在地下，可能会有人对春日祭典进行破坏，你怎么看？”
林瑶说道：“我略有耳闻，觉得应该不是针对春祭。长安乃是夏国帝都，春祭又是上半年最重要的大祭，城内十几万的禁军和城卫军又不是摆设。听说挖出来的那些武器虽然是军方制式，但是不过百件，而且被割碎了，说明这些装备已经被人抛弃了。”
印瞳一挑眉毛：“你的意思是，那些拥有这些装备的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等林瑶说什么，印瞳忽然自言自语起来：“一批百人的队伍，一批百件的军制武器，如此巨大的数量能够安然进入城内说明长安城的城防系统是有内鬼的。而被割碎掩埋——他们完成了任务，但是长安城内最近并无命案发生，也没有哪个高官贵族死于非命，难道不是为了谋杀？”
印瞳忽然一扭头，看向林瑶，问道：“三皇子前几日曾通信提到此事，说这批装备可能来自峄城？”
可能是印瞳突然间反应太大，吓住了林瑶，林瑶愣愣的点头，就看见印瞳的眉头忽然紧皱。
“峄城在夏国北方边线，而且是个非常危险的城池，曾经数次被蛮族攻破。”
“难道是蛮族人？”
“他们冒险进入长安是为了什么？必然是有一个被针对的目标。”
“到底是要对付谁？”
印瞳轻轻扶着额头，许久之后，陡然双目圆睁，冷声说道：“林瑶，你执笔，我有信要给华宇和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