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几天,印瞳几乎没两天就回去一趟皇宫。
皇帝给他的令牌非常好用,守卫宫城的禁军甚至在第一次见到这枚令牌的时候要下跪行礼。
进宫的印瞳,每次都会忙好些事情。
比如先要给公主看一下脉象,比如要和青阳郡主聊上一会,比如还要去见一下皇帝,而皇帝经常会和印瞳天南海北的聊天。
在每天晚上印瞳到家之后,都会和林瑶一起琢磨一下情势,而后用密法将该传给华宇和禹步的信件发出去,有时候会详述一下最新的进展和局势,有时候则是交代一些事情。
如今的一切,似乎都在印瞳的意料之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过因为印瞳和其背后的华宇等人的计划开始进行,朝堂上难免发生些波澜,而民间也有了很多谈资,甚至很多了解一些情况的人,都开始把目光放在印瞳的身上。
……
明汐宫里的温度终于和外界一样了。
印瞳把手缩回来,挥挥手表示禹汐别老看自己,幽幽的说道:“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你的康复问题,其实我来复诊完全是处于陛下对你的关心,你的身体就是虚弱而已。嗯——你今天吃了很多辣?”
禹汐顿时一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先生你连这个都能从脉象里看出来?”
印瞳面无表情的说道:“倒不是我医术高,是你身边的宫女没照顾好你,你看你嘴角还有粒辣椒籽呢……”
公主慌忙的抹了抹嘴角。
印瞳站起身,说道:“寒性的东西要少吃,其他的倒没什么。就这样吧,每天多走走,吃喝玩乐每样都要有,再过一旬,你的身体就没有什么大碍了。至于什么补身体的药物补品陛下没偷偷塞给你吃吧?”
禹汐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先生告诫之后,父皇就一直没往明汐宫送补品。”
“今天开始可以送了。”印瞳说道:“之前不让吃,是因为病弱而不能受外力过猛,需要慢慢调理,否则身体不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即便是补药也接受不了,也就和毒药无异了。其实你现在也不需要补药,看你气色红润,这几天肯定吃得好睡的香,不过以陛下对你的宠爱,不送些补品他心里都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公主嘻嘻笑着:“先生真是如传闻中一般多谋善测,父皇的习性被你一语点透了。”
印瞳没答话。
公主却是沉默一会,似乎有些踌躇,最终还是目光直视印瞳:“先生,这两天我听到一些事情,显然是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故意防风给我听的。嗯——先生,不管您为我治病是为了什么,至少事实上您就是禹汐的救命之人。”
“公主这是在向我表明立场吗?”印瞳不由微笑:“公主冰雪聪明,自然分辨的清流言和事实,也能知道什么真心和什么假意。事实上,我为公主治病究竟是为了什么,至今为止没有几个人知道,至少那些散布流言的人必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呢,他们可能猜得也对,谁知道呢?”
公主不由笑了:“可至少先生对我是没有恶意的,不是吗?”
印瞳笑而不答,径直出去了。
如今天时慢慢见长,明汐宫的水池倒影也因为越来越耀眼的日光而变得刺眼起来。
印瞳却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太阳投射在水面上的刺目倒影,眼中光华点点,不知是咒印闪烁还是水面流金的映射。
“郡主,公主的情况已经很好了,想必你也放下心了。”
印瞳靠着池边的一株树旁,出神般看着水面,幽幽的说道。
旁边的青阳郡主身为贵族,自然不会像印瞳那么懒散,而是静静的立在一边,说道:“禹汐的情况我的确是不担心了,不过先生……”
听着青阳欲言又止,印瞳却是笑了起来:“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还是不少的,而且我们没法让别人闭上嘴。传言纷飞的再厉害,任由它传就是了,何必在意?”
顿了顿,印瞳说起来:“如今外面的情势和我这边的打算,其实郡主你都不是非常清楚,何况现在和未来的一切事情,都不会牵涉到您本人——嗯,公主殿下也不会有什么干系。哦,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和你有关系的话,以后应该会有的。”
印瞳忽然促狭的看了郡主一眼,说道:“你心里想的我很清楚,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没什么好害羞的。我一向很乐意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况你和三皇子联姻是我们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三皇子登基,需要靠你的联系让陈氏一族成为三皇子最坚实的助力——想必你也很乐意看到这一幕。”
青阳被印瞳一番调侃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娇嗔道:“先生,你真是……”说着,青阳似乎有些忐忑:“可是,先生,你有把握吗?如今的情况……”
印瞳悠悠的说道:“是的,在你看来,扶持一个被忽视多年的皇子而与两位已经成熟的皇子同时为敌,这胜算本来就小,更何况如今因为我的出现,现在长安漫天流言,说什么的都有,你怕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青阳郡主点点头。
“实质上不会有什么影响。”印瞳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
印瞳或许是如今的皇帝在位几十年以来,第一个能以客卿的身份进入御书房的人了,而且这个客卿还是个致知境巅峰的高手。
“很多聪明的人,都说朕突然出手打压禹灏和禹阙是因为你。”皇帝站在窗前如此说道,他的语气很平稳,背对着印瞳也让印瞳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很正常。”
印瞳笑着说道:“恰好在陛下见到我之后,朝堂上出现这样的变化,但凡一个敏锐的政客,或许都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你怎么看?”皇帝说道。
印瞳不答话。
皇帝似乎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已经了解了印瞳究竟是个怎样的尿性,挥挥手,似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说什么,朕又不会降罪于你。”
印瞳这才开口道:“陛下,以您的地位,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也就罢了,就连这些有些人散步的流言蜚语您也要在意吗?”
皇帝却是哼了一声:“可是朕听说的,可不止是这些。”
“这两天,六部的尚书就被朕换了三分之二,一些比较重要的例如行捕司、财政司这些下属部门也被朕选择性的亲自下旨清洗了一遍。不过让朕奇怪的是,以禹阙的性格这次却没有表示出不满——朕可是知道他的脾气,虽然看起来机灵聪慧,而且礼贤下士,可是难免会有些小家子气,他的眼光并不够长远,这次却反而有些迎合朕的意思。”
“是不是你教的?”皇帝冷不防的转头看向印瞳,像是暗箭一般问了一句。
印瞳却看不出任何破绽:“陛下,您可不能因为二皇子殿下赏识我就这么揣测,我从来没有泄露过陛下的打算。不过说起来,因为二皇子热情太过,我不好意思拒之千里,曾经和他谈话时提醒过他,我说殿下的一切是来自于陛下,所以对陛下就一定要忠诚,因为陛下可以剥夺他的一切,也可以给予他一切。”
皇帝哼哼笑了一声:“你倒是旁观者清。说起来,朕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我不觉得你成为了禹阙的智囊。”
印瞳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哦?陛下何以见得呢?”
皇帝却是斜睨了印瞳一眼:“你给朕的感觉,就是沉稳,冷静,眼光长远,善于将一切都算计入内,哪怕是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在得失的问题上你有着很独特的想法。禹阙没有对朕的打压表示不满,朕很高兴,但是与此同时他做了一件很蠢的事,他毕竟还很不成熟,如果是你教的,他怎么会犯去打压陈氏一族的弱智错误!”
皇帝说到这里甚至隐隐带着些激动和怒气:“这个禹阙,猜测朕的想法也就罢了,竟然还未经得朕的许可擅自出手,难道他觉得可以代替朕吗!”
印瞳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皇帝说道:“外面说的很多,都和你有关。有真有假,还有些,朕也不知道。有人说朕出手整肃朝局是你的主意,有人说禹汐的病本来就跟你有关系,还有说你其实已经参与到了禹阙和禹灏的争斗,还有人说你与夏国其实有仇怨——朕也不知道,不过随那些说法去吧,朕宁愿相信你的用心并不坏。”
皇帝忽然转过来,面色严肃的看着印瞳:“或者更大的原因是,朕不觉得有朕在,朕的江山,这偌大的夏国,会因为你一个人而走向衰颓甚至覆灭的道路。”
印瞳深深的躬下身,说道:“这是陛下的自信,也是我的幸运。若是陛下稍微犹疑,或许我就要性命不保了。我衷心感谢陛下对自己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