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幽暗,静谧无声。偶有油芯噼啪响声,更衬出一股死寂的气氛来。
肖子铭只能看得出自己是在一间密室里,而这密室的构造来看,应该是在地下,却不知道这里究竟是长安城的哪里。
那群黑衣人做的滴水不漏,把自己的眼睛蒙上,结果什么都看不到。
到了密室后,所有人就都离开了,放任肖子铭一个人在密室中也不管。肖子铭打量了一会,确定这是个地下密室后,便仔细检查起来,但是很快便又放弃了。
这密室用的材料是黑络石,而且在地下,以自己一个武者的力量是根本破不开的。
也对,敢就这么放自己在这密室里,自然是有把握让自己逃不出去。
知道无法离开后,肖子铭坐到黑衣人给自己准备的凳子上——这是空荡的密室里唯一的东西,就连油灯都是壁灯。
肖子铭有些不安。
对方能够准确的找上自己,说明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甚至连自己的作息规律对方都是精确把握的。而那几十名训练有素的武者和极好的武器,更是看得出这伙黑衣人的不凡。长安城何等地方,能够运送这么多比军方制式装备还好的武器,同时潜入这么多武者,这些黑衣人背后的势力绝对不亚于雪桃花。
可是是谁会费尽心机,而且找上自己呢?
说起来,长安城中有钱有势有实力的人那么多,自己不过是一个小道士,论起钱财,就静明观的破落模样也看得出家底如何,论权势,即便是师傅华宇也没什么实权,只是人脉极广,有些影响力而已;论实力,长安城中的修行者不知几何,自己不过是个武者——根本没有理由被一个实力极强的势力瞄上。
就在肖子铭苦思冥想之间,忽然密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在想为什么无缘无故我们会找上你吗?”
肖子铭条件反射一般陡然动了起来,脚踏幻风舞,几乎刹那之间便横移三丈到了传出声音的那个黑暗角落,可那个角落里却空空荡荡。
而这时对面的角落里却缓缓浮现一个人影。只见那个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只有一个模糊地轮廓,只能看得出身形极为高大匀称,而且声音也很清朗,让人听起来便毫无理由的觉得这是个帅气的男人。
肖子铭陡然转身,看着那个黑影,却没有再妄动。
明明声音在这里,人却在对面,要么是那个人在刹那之间便从这里移动到对面,要么对方就是有能力变幻声音动向,无论是哪种可能,那都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这是个修行者,而且是个修为极为高深的修行者。
“相对于你心里的疑惑,我倒是更有兴趣,明明你的天赋极佳,为什么却不肯学道法?如果你的实力更高,今天也不会被我们钳制至此。”
那个人影缓缓向前走了两步,让肖子铭终于看清了模样。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气势沉静,渊渟岳峙,果然是个很不凡的人物。他一身黑袍,体型修长,双目如同幽潭,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肖子铭玩味的说道:“难道就是因为幼年的悲惨遭遇,所以便不肯学道法?若是如此的话,即便华宇再宠溺你,即便你的天赋再高,却可看出心性偏激脆弱,依然难成大才。”
肖子铭面色大变,几度想要动手,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动手了也打不过,而且面对眼前这个黑袍男人,面对他的眼神,即便他没有丝毫气息外露,自己却难以升起丝毫抵抗之心。
实力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况且对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带到这里来,自然也有能力把自己的过去查的清清楚楚。
黑袍男人面带微笑的看着肖子铭,一直等到肖子铭终于打消了动手的念头,才像是看透一切般笑道:“能忍得住,还不错。其实你大可不必生气,毕竟你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么把你查清楚也是必须的流程。说实话,你的过去我们现在很清楚,恐怕你自己都没我知道的详细,因为我甚至能查到你的幼年最后一次尿床是什么时候。”
肖子铭静静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只是平静的目光之下有一丝凌厉。
黑袍男人又笑了笑:“你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性格也很温和,而我同样也是已经修行到了极堑境的高手了,我们两个谈话自然要文明一些。你看,你来的时候,我的手下甚至没有用强,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不提倡粗暴的人——”
“即便是杀人。”
黑袍男人笑着看肖子铭,淡淡的加了一句。顿了顿,又说道:“你不能说话,让我感到很遗憾,因为这注定今晚的谈话只有我一个演独角戏,好在,你需要表态。”
“我说了,我并不提倡粗暴的方式,即便是杀人。所以我没有粗暴的帮你绑来,而是先派人去了北地郡,请你的母亲到我的地盘做客,然后再请你,怎么样?很合礼仪吧?”
肖子铭面现愤怒之色。
黑袍男人却不管不顾,继续往下说,脸上的优雅笑容在肖子铭看来格外可恶:“至于请你来的原因,自然是杀人。”
“不过不是杀你,而是请你杀人。”
黑袍男人转过身,走了几步,一直到屋内仅有的一盏壁灯面前,直直的看着烛火,口中说道:“先别急着拒绝,我说过,我不喜欢粗暴,所以即便请你去杀人,也不会太过粗暴的让你杀人。”
肖子铭依旧站在原地,而黑袍男人背对他看着壁灯的烛火。他的身影挡住了屋内仅有的微弱光亮,让整个密室陡然暗了下来,而黑袍男人被壁灯映在对面墙壁上的影子更是显得巨大无比。
而那影子诡异的形状,看起来更是如同一头正在择人而噬的狰狞恶兽一般。
黑袍男人继续说道:“我简单的为你理清所有和你有关的事情吧。”
“首先,你需要为我做事。”
“而你要做的事很简单。三皇子禹步这几天将要回长安面见他的父皇述职,听说你和禹步本就认识,关系还不错。而你要做的是和禹步打好关系,让他信任你,信任到即便你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还不相信你会杀他的程度,然后——你再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把他杀了。当然,如果你喜欢其他的杀人方式,任由你便,只要保证禹步最后是个死人就可以。”
肖子铭瞪大眼,吃惊的看着黑袍男人的背影。
黑袍男人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估计你现在正在打量我,心里也在想我究竟是谁的人吧?是啊,要杀三皇子的人,是二皇子,是大皇子,还是蛮族,亦或是其他人呢?”
黑袍男人转过身,无声的笑起来:“随你猜测,反正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好。”
黑袍男子的笑容陡然收敛,眼中掠过一抹威胁:“你要记住,你那饱经一生坎坷痛苦的老母亲,现在还在北地郡,而你,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子。”
“所以你清楚我请你来的原因了吧?很简单,你去杀人,我来买单。禹步死了,我的人撤出北地郡,你的母亲继续安稳度过晚年,至于她能活到九十岁还是一百岁我都不会再管。”
“当然,你的母亲能活到九十岁还是一百岁你也决定不了,可是你能决定她能不能活过明天。”黑袍男人走向肖子铭,凑近前来,目光平视肖子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而你,决定了吗?”
肖子铭也丝毫不让的看着黑袍男人。
他生平为人至孝,此生最不愿负的两个人,一个是师傅,一个是母亲。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要去做这种事来体现自己的孝道。
密室里死一般寂静,许久后,肖子铭点了点头。
自从黑袍男人出现后,他站在原地到现在,只做了这么一个动作。
而这个动作却已经决定了很多事情,包括他和他的母亲的命运。
黑袍男子笑了。
密室里的凳子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酒坛。
“这么久不在,总要有个适当的理由。华宇很喜欢城东一家酒铺里的陈酿十里香,虽然远了点,不过来往需要的时间恰好可以用作你消失太久的借口。”
黑袍人得意地笑笑:“你看,只要你听话,我可以为你考虑的很周全。”
说着,黑袍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忠心希望今晚华宇喝的尽兴。”
而肖子铭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密室里,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凳子上的酒坛,平静的眼眸里看不出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