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南疆,过龙姜国澜沧江、蒙空山,而后一路转入夏国,从夏国与龙姜国接壤的南方边境途径扬州,目标长安。
如此一来,从寂清观出发再回到长安,等于是绕了一个圈。
赶路的人恨不得走直线,越快越好;游玩的人则是百般迂回,走走停停。
过了蒙空山后,印瞳和林瑶沉迷龙姜的异国风情和秀美景色,走的极慢。中间还遇到了寂清观秘密驻扎在龙姜国的暗线前来迎接,印瞳不动声色的把他们打发了,还有点不乐意。
“咱们是来玩的,又不是来接头的。我虽然是供奉,此时却不是为寂清观办事而来。你们不用管我,自己去忙吧。”
印瞳如是说到,心里也知道恐怕是暮夕或者是刘副坛主吩咐下来,要好生照看自己的。
不过印瞳也只是心领了,他不想那么多事。
离开龙姜国之后,印瞳辗转和林瑶又走了十几天,终于来到了扬州郡。
扬州在夏国中东部靠海,被天下共称为中原最繁华的地方,因为一个扬州郡,地理位置险要,其中秦淮河和洛水从中贯穿而过,直通大海,还有三座天下闻名的大城。
夏国东临大海,北拒蛮族,西交韩卫,南接龙姜、许国。本来就是占足了中原临海流域的千里沃土,诸郡之中无论是南方的徐州郡、武安郡还是北方的上清郡、渭北郡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而中部面海的扬州郡四通八达,水路两通,更是如鱼得水,自然而然变成了天下繁华的地方。
经过千年的发展,夏国北方有天下第一雄城,都城长安;南方的扬州郡更是崛起了三座相邻面水的大城:江陵郡城、苏州城、杭州城。
三座主城以江陵郡城为主,坐拥秦淮河与洛水两条大江,迎来送往天下所有的财富和奢华。如果说都城长安是最雄伟瑰丽的城池,威严震慑天下五洲四海,那么江陵、苏州、杭州三城便构成了天下最富贵糜奢、烟花柳巷的黄金三角洲,坐拥了千年风流和无尽的巨商富贾。
这样的繁华之地,林瑶当然不会错过。
自从之前在龙姜国,印瞳对林瑶敞开了许多秘密之后,林瑶的言语中无意间也更放得开了。此时站在江陵郡城下,林瑶可爱的脸上满是赞叹之色:“这江陵,好大啊!让我有种当初面对长安的感觉。”
印瞳在林瑶身后依旧沉稳,用熟悉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座漫无边际人来人往的巨城,笑着说道:“虽然不及帝都古老威严,但是人口密度和销金的水平却是犹有过之的。”
林瑶美目斜了他一下,幽幽的调侃着:“老古董,你一定也来过这里吧?”
印瞳对于老古董的称呼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反驳,只能无比郁闷的接受,说道:“当初游历天下,赏花看景,观略诸地,号称最繁华的销金窟,扬州三城怎么可能不会来看看?江陵醉梦,苏杭天堂。这句话可不是假的,只要你有钱,所有奢靡的一切都是任君挑选的。”
江陵人口百万,城围数十里,高耸的城墙看起来如同长安一般需要平头仰视。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趟入人流中缓缓进城。这里的城卫军并不像帝都长安那样挨个检查,只是在城门处守卫,要散漫不少。而城内宽阔的街道上全是商铺,人流之盛比长安要多得多,几可谓摩肩接踵,还有一批一批的商队往来,更是堵得不堪忍受。。
“扬州三城因为地理位置极佳,水路两通,所以商业极为发达,可以说是夏国乃至整个中原的中心。奇巧难得、天价难求的东西是应有尽有。”
印瞳一边说着,一边在拥挤的人潮中牵着林瑶,一边还四处观看。
很显然,周围的街道乃至整座江陵看起来都不如长安大气沉稳,显得拥挤,但是其中喧嚣盛景却比长安更胜一筹,其中的烟火味铜臭味也更重。林瑶如此想到,见识过长安的她不自觉的把帝都和扬州三城比较。
不止是江陵,苏杭二州也是如此,金银铺路的商业中心三角洲对比帝都的稳重磅礴,沉默古老,多了些轻浮贵气,也多了更多的喧哗和人烟味。如果说长安是个古老传统的优雅的贵族,那么扬州三城则是更像一个暴发户,挥金如土,但是少了些内涵。
林瑶就是这么和印瞳说的自己所想到看到的。
印瞳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
“这就是政治中心和商业中心的区别,一如在城中生活的人。”
“长安的人们总是骄傲疏狂,但是又好客大气;他们注重风度和仪表,不拘泥于礼节而在言辞上直白豪爽。他们总是带着一种岁月积淀出的稳重,平和亲近又居高临下,外表无可挑剔的温和,内心则是骄傲的威严和矜持。”
“而扬州三城却恰恰相反,无利不欢的商人们最喜欢这里,每天巨大的人流吞吐量代表着巨额到难以计数的金银财宝在这里聚集周转,在这里常驻的人们大多老奸巨猾,而且唯利是图。他们不在乎风度和脸面,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人脉广泛,无论是友好还是恶意,所基于的根本原因只有一个,钱。而他们的钱只是为了炫耀和享受。所以江陵和苏杭三城满满的,从地砖到城墙,从杯盏到花草,都带着一股高傲肤浅的炫耀和享受。”
“这里到处都是高价的商品,到处都是酒楼妓院,到处都是赌场商铺,到处都是私人豪宅。因为这些就代表了炫耀和享受。”
印瞳的脸色忽然有些了无奈和怅惘:“我曾隐居无数年月,而且一直当的是自食其力的凡人,自然知道的多些。人间世和修行界,完全是两个世界。”
“修行者求道,但是往往忽视了最重要的一个词,生存。因为他们、我们,都不必因为这两个字发愁,可是凡人呢?他们大多没读过书,不知道生存怎么写,但是他们却一直为此努力,不断挣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就是扬州三城最真实的写真,这里要么是朱门大院,要么是冻死半路的枯骨,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也是穷苦人的地狱。这里有着最奢靡的光明,也有最绝望的黑暗。生存的残酷源自于对比,而这种对比在繁华的扬州三城表现的尤其强烈。”
印瞳和林瑶忽然在街上站住了。任由人流在他俩周围穿梭来往,熙攘喧嚣,印瞳却是陡然声音低沉下来。
“我当年隐居于世俗,不止是为了隐世,也是在求道,追求世间另一方面的极尽。”
“世间有如此多的事物,如此多的选择,但是凡人这种最容易被忽略的方面却往往是最直观而且触动人心的。”
印瞳慨然叹道:“世间如此多的修行者,我可以说,没有人比冷眼旁观而又参与其中那么多年的我,更了解这人间了。”
“可是我越了解,就越不解。”
印瞳无奈道。
“或许是因为,只有一个人,了解不够吧。”
林瑶忽然依偎着印瞳出声道:“你总归只是一个人生活,虽然也是个万千凡人中的一个,却不是完整的一个家。两个人一起,或许能了解的更多些。”
印瞳点点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