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关河有些痛苦地叫了一声,叫完才发现,自己趴在地上,脚上腿上还有脸上都很疼。
他有些犯傻,但在疼痛的催化下,他的理智飞快回笼,“这是怎么了?”他试图爬起来,但他摔在门槛边上,摔的时候还是一脚外一脚内,而他显然没意识到这点,以至于没爬起来。
这时候年爱妍已经过来了,她把关河的腿从近二十公分的门槛上移开,然后拉着关河的一只胳膊,把他连拉带拽地扶了起来。另一头,武斯霏梁程也醒了,正往这边看过来。
关河撞到了鼻梁骨,眉骨的地方也戗破了皮,脸上几乎全是血,在微弱的烛光下特别提神,武斯霏胆子向来大,这会儿也有那么一两秒被惊到了。
“关河你怎么了?居然摔成这样,诶,长青呢?”梁程武斯霏回过神来,都发觉少了一个人。
“我——”关河此时虽然理智回笼,但其实还是心神不定的,脑子乱的很,被这么一问就想到了刚刚自己都干了什么——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但他还是勉强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
他脸色更白了,配上斑驳的血迹,看上去更像个鬼了,“我……我梦见我自己突然扔下你们,发疯一样一个人往外走……心里还一直觉得走到什么地方我就安全了……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喊我,我就摔了,我也不知道长青在哪——”
不是吧!
年爱妍脸色一僵。
这也太巧合了吧,这个梦和自己做的那个前半段是一样的啊。
“棺材,”年爱妍道:“我们到棺材那去看看,我也做梦梦见自己一个人往外走了,但我梦见的更多,我梦见自己主动躺进棺材里去了!”
她现在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鬼魂今晚不止对一个人动了手,她,关河还有松长青其实都是目标!
松长青应该和关河一样,做梦做着做着就开始在现实里往棺材那里走了,至于松长青这个守夜人怎么会睡着了……这个不用考虑,鬼魂要想在今晚动手,第一个要害的就是松长青,而松长青没有道具,中招被迫睡着不要太容易。
“我们快去,说不定还来得及救人——关河你腿没事吧?”梁程下了决定。
“先不用管我,我能跑。”意思是先不用管他脸上的那些伤了。
比起别人的死活,人一般都更看重自己的生命;半夜去找松长青意味着很可能遇到危险,而松长青此时是不是还活着都不好说。
但这几个人不可能不尽力去救他,因为,这次工作的特性是死一个人一群人跟着遭殃,更何况,梁程的推算要是正确无误,这会儿松长青要是死了,剩下的四个人就真的进入“相依为命”的境地了。
所以,只要没见着松长青的尸体,他们就不会弃其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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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怎么了?棺材呢?”
最坏的可能无疑是少了一尊棺材,但眼下的情况着实有些超出员工们的预期——原本放置棺材的地方,别说是五具棺材,就是一具棺材都看不见影儿。
五具棺材同时不见了!并不是只少了一具。
几人急于知道松长青的现况,而眼下的情景无异于将他们的焦灼忧虑拉长。
“我们去松宅!”
除了这里,也就只有神木和松宅是松长青最有可能的去的地方了,而松宅的可能要大于神木——姓氏这条线索不可能没用。
另一方面,从这里去中央广场,只要半路拐一下就能到松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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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宅,没有异常的气味——比如血腥味,喊人没人应,大致看了一圈后,几人便又急急忙忙地赶往中央广场。
关河已经在这一路上分心把自己脸擦得差不多干净了——至少看起来不像鬼了,但微红的血印子还是留在脸上的。
出门的时候,梁程踢到了什么东西,拿光一照,是部新款华唯手机。
“长青的手机?”关河语调有些怪异:“他来过?”
“可是……”梁程看看宅院里,又看看外面的大道,有些纠结。
“直接去中央广场吧。”武斯霏斩钉截铁地道:“很有可能是来了又走了,如果他在广场上,仔细搜查松宅的话我们完全来不及去中央广场救人。”
如果松长青真的被藏在了松宅某处,他们错过了也就认了。如果松长青不在松宅而在中央广场的话,时间根本不够他们仔细查松宅。最冤最憋屈的情况莫过于他们搜查松宅时松长青死在了中央广场。
转过一座宅邸,眼前的路直通向中央广场,离广场边缘只有两个宅院的距离。一路连小跑带快走,几个人都已经很疲惫了,两个女性里武斯霏还好一点,看上去甚至比梁程轻松一点,年爱妍的腿已经有些走不动了。
这时她却在黑夜里看到了一点光。
真的只是‘一点’。
“前面有光。”
“……我们快过去!那八成是燃烧冥钞的光!”武斯霏一下子想到了关键,忍不住提高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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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长青很难受。
他觉得自己要病发了。
发病对他来说,是一件即便已经习惯了却依旧会觉得很痛苦的令人生厌的事,但他这次却真的得好好感谢一下自己的先天不足与发病时机。
——没错,也做了年爱妍做的那个梦,只不过,他和关河的梦境都与年爱妍有一个大区别——
那就是,他和关河的梦境,都与现实同步了,而年爱妍,则是梦境进入尾声时现实里的她才刚刚行动,以至于最后她还没迈出大厅就现在梦里被吓醒了。
他的梦境后半段也是与年爱妍不同的。
年爱妍梦见自己直接躺进了棺材,他的梦,则是在找到棺材后,把棺材一路从松宅拖到中央广场。
他梦见自己在一个令自己提不起哪怕一点点戒心的指引下活动着,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甚至是理所当然的态度找到松宅,然后一路拉扯着属于自己的那口棺材走到中心广场。那个指引好像是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也好像是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
不知道是那个位置的引导者心急了,还是睡梦中的他看到到引导者给他画的太过美好的饼进而心急了,他的动作开始还是比较缓慢的,后来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转越快。
他的病是先天的弱症,虽然平日里锻炼体能的任务也非常重,但那都是在有医生和营养师跟着的情况下,在独立空间这样条件简陋想吃顿热食都很麻烦的地方,他应该少思少动多休息,不然很容易发病。
而他这几天,睡也睡不踏实,吃是凑合着吃点不需开火的方便食品,就连口热水都喝不到,还被鬼魂溜着到处跑。今晚鬼魂又给他来了这么一出,发病简直是必然。
梦中的他走的很疲惫,手酸脚酸;但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他觉得自己从此就可以脱离鬼魂的威胁了,又是那样的愉悦快活。
就在他打算抬脚迈进棺材里,躺下来好好歇一歇的时候,针扎一样的疼痛突然从左胸下面的地方传了过来,疼得他浑身都哆嗦了,而这种针扎一样的疼痛,每当他吸一口气就要重现一次。
他就这样从那个要命的与现实同步的梦中醒过来了。
清醒过来的松长青发现,自己的处境比梦中略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梦境中的他已经有一只脚迈进了棺材,而现在的他两只脚都在棺材外。
而且,他一抬头,就看见,有个朦胧又有些扭曲的人影,正隔着棺材站在他对面。
人影的五官和衣着都是模糊不清的,就好像和整个现实世界都隔着一层灰色的雾气;唯有某种恶意,穿透一切虚妄与遮掩,明晃晃地朝他压过来。
那是一种生怕不能将他食骨寝皮的恶意。
几乎是同一时间,冥钞在他两手间点燃。
让人感觉不到冷热的火焰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范围,却有着极强的穿透力,让远处状态已经接近“三而竭”的人再度鼓起了斗志,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往这边赶来。
但这是松长青所不知道的。
过于空旷的环境和他的境况多多少少影响了他的听力。
他什么都没听到。
而他看到的是,冥钞点燃的那一刹那,那个灰白的影子颤抖了一下,然后就仿佛不再受影响,站在那里静静地与他对峙。不靠近,但也不远离。
他并不觉得害怕——他心理素质甚至能超过贺云泉林雅彦这样的真正老手,因为他的病不允许他总是有太激烈的心理活动。但他也真的很苦恼。
手往身上一摸,手机不在,联系不了自己的同伴,求救无门。
冥钞他只兑换了两千张,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道够烧多久——他还不是正式员工,不能随时随地地将自己名下的冥钞转换成实物然后点燃。
如果一边烧着冥钞一边走回去求救,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随着呼吸的频率,他左胸和左胸下方都有针扎的疼痛一下一下传出来;耳鸣,头有种晕晕的闷痛,手足发冷。
这些都是发病的前兆,应急的药物他有,但他担心自己分神取药的时候,鬼魂,还有不远处的神木,会有异动。
异动?
他忽然警觉起来。
好像……除了耳鸣的杂音,还有其他声音?
“长青——松长青!”这回就比较清楚了,一个有些粗哑的男声彻底压下了杂音传进了他耳朵,是关河。
“长青对面——长青对面有东西!”角度问题年爱妍几乎没看到那个人影,跑近了些松长青又微微侧过了身体,她才看到那里还有个灰灰白白的人形。
其实已经不用她提醒了,小小的一团火光边上,那个影子太过违和也太过显眼。就在她握住手电勉强加快了一点点速度的同一时间,跑在最前面的梁程猛地加快了速度,他提在手中的人头同步开始往下滴血。
加快速度的梁程无疑暂时脱离了大部队,为防万一,他提前释放了人头的力量。
释放力量中的人头有些冰手,发丝也变硬了不少,简直像是钢丝,扎手得很,但梁程已经基本习惯了这种感觉。
当梁程跑到离松长青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时,那个白影终于受到了实质性的伤害,颤动了几下,然后蒸发一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