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想到河对岸水草丰美的地方去。老牛说,水很浅,才没脚踝;松鼠说,水很深,能淹死人。小马不知该听谁的好,只能相信自己的脚。--《小马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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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高圆寺宿舍一个月后,我已经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购物、吃饭、出行、洗衣,一切都变得顺畅自然。
前几天经过宿舍南面的米店门口,突然想起第一次买米的经历。接连而来的,还有第一次打电话、用洗衣机、买电车票......现在回味起来,还不免有些心跳呢。
言归正传。
我到高圆寺的第一个晚上,着急忙慌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向经验丰富的喵请教了国际长途的拨法后,便拿着一兜子硬币上街了。
从宿舍出来延胡同向南走,5分钟后就是青梅大道。这是一条双向四车道的道路,东京的干线之一。虽然繁华程度不及宿舍北边的商店街,但公共设施齐备,我在这儿很快就找到了电话亭。
按照喵的指示,我拨了一遍号码,话筒里传出的是一串甜美的日语:这里是NTT通讯公司,您拨打的号码不正确,请重试。
兴许是按错钮了,我又拨了一遍,还是那个甜美的声音。这个可恶的电话,一枚又一枚地吞噬我的硬币,却没把我的声音传回家里。不一会儿,硬币用完了,只好去换钱。
电话亭旁边是一家超市,9点关门,我几乎是在8点60的时候冲进去的。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收银台的服务员依然笔直地站着。见我冲进来,齐刷刷地向我鞠躬,说:欢迎光临!
我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呀。
我走到一位服务员面前,说:我是今天刚刚到日本的留学生,我想给家里打电话,可是零钱用完了,能不能......。
服务员二话没说,接过我的千元大钞,还给我十个100元的硬币。同时她告诉我:用超市门前的灰色电话,直接拨国号、区号、电话号就可以打通了。
我高兴极了,双手捧着硬币,向她再三道谢。然后几乎又是冲出超市。一出门,我似乎听到服务员说:欢迎再来。便回了头,看见她们齐刷刷地又鞠了一躬。
这时我注意到,收银台前立着一块大牌子:谢绝换钱。
当时的心情就不加描述了。我告诉父母,在这里没有任何不习惯,我反而觉得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这里的人热情、善良,对待素不相识的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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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决定买米做饭。昨天晚上,碰巧发现电话亭边有家米店。店铺是栋二层小楼,木制。和周围的混凝土小别墅比起来,又小又旧。门口挂着一副门帘,写着江户什么什么,门帘角上还有一个徽章图案。
我知道,这是一家百年老店,帘角上的徽章是族徽,既代表家族,又代表品牌。
到老字号买米,应该和上全聚德吃烤鸭一样兴奋吧。我掀开帘,一位和蔼的老奶奶从楼上走下来。"欢迎光临"。
"早上好。"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鞠了个躬。才到日本两天,就已经"本土化"了。
"阿拉拉拉,来了一位小帅哥。快请进吧。"
这老奶奶说话还挺逗。
"小帅哥是刚刚搬到高圆寺来的吧?"
我挺诧异,莫非这老奶奶是这一片的居委会主任。"我是从中国来的留学生,昨天才到东京的。"
"是吗?哈哈,我还以为你是来帮妈妈买米的高中生呢。真对不起,失礼了失礼了。哈哈。"老奶奶捂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呵呵,住在高圆寺的人,老奶奶都认识吗?"
"是呀。以前哪,我丈夫的爷爷就在这里卖米了。住在这里的人都上我家来买米,所以呀,我们彼此都认识。一百多年了,我家和周围的人们就是这样世世代代交往着,谁家每个月要吃多少米,谁家喜欢吃什么样的米,我们都清楚。"
不愧是老字号!
"可是呀,现在年轻人都到超市买米了。我的孩子们在大公司工作,谁也不过问店里的事。恐怕以后,我们和邻居们就会变得陌生了。"老奶奶无奈地说。
"没关系的,我住的宿舍里有好多外国人呢,以后我让他们都来您这里买米。您不但有日本邻居,还能交到外国朋友。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对吧。"
"哈哈,都是你这样的小帅哥,就更好了。"老奶奶乐得合不拢嘴。
"我今天买5公斤吧。"
"好勒。我家的米很好吃的,粘粘的、香香的,还有甜味。小帅哥,吃的时候别忘了细嚼慢咽,对身体好。一共2430元。"
我一摸兜,傻了。只有2200元。我对老奶奶说:"剩下的230元我马上取来给您。"
"不用了不用了,就当是特别奉送了。以后常来呀。小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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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深夜,乌鸦叫个不停。我正睡得迷糊,忽然觉得身体突然下坠,接着仿佛听到雷声。
"睡觉不老实,滚到地上了?"我想,可是一点都不疼。还在纳闷,忽然左右摇晃起来。接着,楼道里的灯亮了,尤纳斯的声音:earthquake !earthquake!地震了。
我赶紧爬起来,钻进桌子底下。还在摇晃,桌子上的钢笔滚了下来。门外乱作一团。去早稻田报道的那天,学校特别为我们安排了地震避难教育,虽然老师一再强调,遇地震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可事到如今,我还哪里冷静得下来。
躲在桌子底下看地动山摇,忽然后悔了,身边既没水也没吃的,万一楼塌了,估计我就能提前回国了,只是躺在个盒子里,那黑布盖着。
"欧,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来日本不到一个月,就碰上了地震。"正想着,不摇晃了。
我赶紧从屋里冲出来,其他屋里的同学也冲出来,尤纳斯还披着一条被子。我敢说,这辈子跑百米都没这么快,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住宅区的空场。大家围坐在一起,谈论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奇怪,空场上怎么没有其他人?"安杰拉问。
这时,一道手电的光照过来。"你们在干什么?"是地震后紧急出勤的警察。
"避难。"
"不到4级的地震,避什么难呀。快回去吧,别着凉。"看那警察的表情,好像从来没见过像我们一样大惊小怪的人。
大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对视,开怀大笑。
此后,日本各地发生过大大小小多次地震,东京有不同程度的震感。只不过,地震发生时,尤纳斯会很兴奋地喊:"又地震喽。"接着便是许多声音:"别喊啦,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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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圆寺真是好地方,不仅像入学通知书上说的,购物、交通便利,更多的是环境宜人,充满生活气息。置身于此,便会觉得生活很美好。
宿舍旁边有一个小花园,有长椅和秋千。平时供孩子玩耍,地震时作紧急避难所。花园周围遍植桂花,9月末正是花开时节。坐在长椅上,享受午后暖暖的阳光,再惬意不过了。
有时,收旧家具的小卡车会从花园前经过,车里人吆喝着:节约资源,回收再利用什么的。于是便有闻讯而来的主妇,把收家具的人叫到家里,若是不忙,便会奉上一杯茶,再聊一会儿,收家具更像串门。
有时候,风会带着烤白薯的香味,从远处飘过来,接着是吆喝声。再过一会便看见卖烤白薯的小货车了。
车头反光镜上分别挂着灯笼,车厢里是炉子。卖烤白薯的人会在居民密集的地方停下来,加大火力,让香味四散飘去。然后拿着大喇叭吆喝"烤白薯,好吃的烤白薯啦。"
于是,主妇们又会出来,围着卖烤白薯的大叔,嘘寒问暖的。还有人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和大家打招呼。烤白薯的到来似乎成了小区主妇的聚会,大家对卖烤白薯的大叔十分尊敬。
高圆寺的妙处便在人情味十足。不像我在北京的住处,邻居之间几乎一年不说一次话,更有甚者,在小区里见了熟人反而躲着走。
其实,我小时候住在胡同里,收废品、烤白薯都是常见的风景。那时候,我和邻居家的孩子们像亲兄弟一样。
儿时的记忆似乎被高圆寺唤醒了。正是这些快乐的第一次,让我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穿过高圆寺的大街小巷,越来越多的人和我打招呼。我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高圆寺的居民,高圆寺变成了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