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高圆寺的坏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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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东渡日本

走进校园,你是一名小学生;回到家里,你是一个好孩子;走出北京,你代表首都;走向世界,你代表中国。

请牢牢地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爱祖国,爱人民,爱学习,爱劳动,爱父母,爱老师,爱同学......--我的第一位老师 艾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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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老师不叫艾人民。只因她不断地念着以上的台词,便给她起了这个充满爱国主义情感的名字。

言归正传。

2002年9月12日,9-11事件一周年纪念的第二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我拖着40斤重的旅行箱,和父母一起上了车。开车的叔叔是老爸的朋友,但我不认识。坐在车上一路逛荡,再加上起得太早,我有些精神恍惚了。

到达机场,走上那条弯曲延伸到候机楼的路。沿着这条路,我不知道送走过多少日本人,而今,终于轮到把自己送走了。

昨天我还是Y大的学生,如假包换的日语系。错蒙老师推荐和同学拥护,唯一一个出口到早稻田大学的指标落到了我头上。

早就听说日本苦,中国人还受歧视,明摆着把我往火坑里推。我不入地狱,想入的人却很多,由于入狱无门,他们便给我带上了天使的光环,曰:此乃光宗耀祖之壮举。

于是,周围人眼里充满了羡慕与期待,而我只是觉得这些虚无的东西很刺眼。其实我也爱慕虚荣,可这一次,荣虚了,心也虚了--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离开过父母呢。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看来老天爷很给你面子呀。"开车的叔叔调侃着。的确是久违的蓝天和白云,我忽然觉得周围的事物都变得可爱起来,这就叫依依不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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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护照、机票、身份证、入学通知书,我走进出关大厅。站在一米线前,一遍一遍核对以上几样物品。把护照递给出境检查官时,发现封皮上有了一个大大的拇指印。

我忽然乐了,"这下连指纹都有了。"经过检验,我顺利地来到候机大厅,这时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

第一次送儿子去外国,父母也很紧张,他们催促着,生怕迟到。我忽然想起来安检前老爸给买的电话卡。机场就是黑,只卖100元面值的,为了打一个5秒钟的电话,必须浪费99块5,因为这张电话卡到了外国,除了当小李飞刀的刀,再无他用了。

电话通了,我告诉老爸,出关很顺利。老爸让我上飞机后嚼一块口香糖,再没有别的嘱咐了。我忽然很想哭,很多年没有哭的冲动了。咬咬牙,不能哭!从现在开始,一切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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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说,乘坐日本航空的飞机是一种享受。当我嚼着口香糖冲进机舱的时候,热情的日本空姐用中文向我问了一声"早上好"。我也礼貌地回礼,用日语向她问好。这感觉不错,忽然觉得自己"国际化"了。

机舱内开始播放安全知识广播,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每一个单词。令我失望的是,无论日语还是英语,都只能听懂40%,看来,语言不通又为此次日本之旅凭添了几分凶险。

死党欧西常说,梁启超逃往日本,在船上背了三天假名,一上岛就顿悟了。虽然我没赶上百日维新,但背假名的时间绝对比100天长,看来也不是没有顿悟的可能。

还在想着梁启超,飞机起飞了,咆哮着冲出跑道,迅速上升。我看到地上的景物越来越小,一块块分割整齐的农田,田间的路交织成网,实在太美妙了。

突然,我的心情一下子郁闷起来,不对,不是心情,是恶心。我明显感到飞机在倾斜。于是我左手紧紧抓着座椅扶手,右手攥着污物袋,紧闭双眼,咀嚼口香糖的频率也不断加大。"娘呀,坐飞机也太刺激了吧......"

飞机进入平流层,云都跑到了脚下,看上去好像冰川,白白的、软软的。天空比从地面上看要蓝得多,阳光很刺眼,原来这里就是天国。2小时24分后,再次经过一阵眩晕,我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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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邀请函上的指示,出关后应迅速与早大外办联系,告知电车到达新宿的时间,据说新宿有人与我接头。我将一个10日元的硬币放进电话里,拨通了号码。心怦怦地跳,听见了对方的应答,我迫不及待地说:摩西摩西(喂、喂)。对方说:这里是早稻......电话断了。

"日本电话怎么跟小灵通似的",我一边嘟囔,一边又塞进一个10元硬币。这次不错,对方是在说完"这里是早稻田大学"后断的。

我明白了,10日元只能讲几秒钟!随之又想起了一个段子:一个在日本的中国人,用身上仅剩的10日元给同学打电话求救。电话一通,就喊了两个字:喂!钱!

我很不情愿地塞进一枚100日元的硬币。电话通了,对方已经认识了我的声音,他耐心地告诉我到哪里坐电车,怎么买票,应该买几点几分的。

我这个不安呀,生怕电话突然断了。还好,100日元确实比10元耐用多了,屏幕显示,已使用80元。我放下电话,等着20元的零钱,结果什么都没有。资本主义,吃币儿不找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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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日本人说的电车是像城铁一样的交通工具。我花了3000日元买了一张车票。电车造型也独特,车头很像在电视里看过的新干线,车内很舒服。所有人都安静地坐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年轻人都染发,显得又黄又干。穿牛仔裤的人很多,裤腿特别细,几乎像紧身裤。这样一来,不但人显得很瘦,还给人头重脚轻的感觉。

与之相比,主妇就漂亮多了,脸是白皙水嫩,身材婀娜婉转,30岁的看着像20,40的像30,50岁到60岁都像40岁。

再说说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们,个子不高,面无表情,眼睛都很小,几乎看不到眼球。电车快速行驶着,我和这些人一起,随着列车的节奏晃动。"这就是日本人的世界。"

和车里沉闷的气氛相比,外面的景物就活泼多了。铁路两边是农田,沿路稀稀疏疏分布着几栋房子。房子大多是两三层的小楼,五颜六色,有点像山间别墅,其实那是农民的家。

渐渐的,房子多起来,房子间的间隔也越来越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高楼,最高的不过六层。看来日本多发地震确实名不虚传,房子都不敢盖高了。一个多小时以后,电车开进新宿站,所有人自觉地排成一队,很有秩序地下车。我拖着大箱子,不敢连累大家,最后一个出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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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看见两个年轻人,眼巴巴地看着从车厢里下来的客人。手上拿着一张纸,写着"Welcome to Waseda"。好了,暗号算是对上了。

我跑上前去,他们也注意到了我,先是向我鞠了个躬,然后说了一堆英语。我无奈地看着他们--一句都没听懂。

简短的自我介绍让他们认定我确实是要等的人,当然,他们还对我的日语大加赞赏。虽然夸奖有些言过其实,不过和他们的英语比起来,确实说得要好一点点。

接我的人一个叫广间,一个叫翔太。向外国人自我介绍时,广间总是说自己叫Hero,因为广字的日语读音很像hero的念法。

不过我还是叫他广间,因为雪村说了:洋人和我们有矛盾,矛盾总会转化成阶级斗争,日本人何必要洋人的名呢。叫他"广间桑",似乎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和外国人在一起,广间总是装得很西洋,这可能和老师讲过的,日本人崇洋媚外有关。而和我,他的尾巴就没那么大了,先是唠叨日本物价太高,又说大学生活乏味,最后竟扯到最近网上认识的姑娘。

我很开心,因为日本人很少以真面目示人,说白了就是假嘛假事。广间是个好同志,我喜欢表达真实感情的人。

穿过月台,我们乘上一列黄色的电车,5分钟后到达高圆寺站。穿过窄窄的街道,一座三层小楼映入眼帘。

小楼周围是绿油油的高大树木,楼前是停车场。广间告诉我,这就是早稻田留学生宿舍--我在日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