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李晓军：你这是跟自己赌气哩。树挖掉你娃后悔了没有处哭去！把税票给我，我到公社找他们说理去！
狗伢子他爸把李晓军拦住：老哥，你的好心我领了。我听说宜村有人抗税不交被关起来了，咱不去出那个风头。
李晓军：共产党是讲道理的，咱把具体事实摆出来，就不信他领导听不进去。
狗伢子：要不要我跟上你一起去？
李晓军：你个炮筒子，去了只能把事情弄僵。谁都不要，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把挖掉的树补栽起来，长了五六年的树了，容易吗？
公社财管所，日。
李晓军拿上税票来到财管所，院子里只有一个老汉看门，问看门老汉：你知道你们所长去了那里？
老汉认识李晓军：所长安顿了，不要告诉来人他去了那里。你不是外人，所长把门从外边锁住正睡觉哩。没黑没明干了几天几夜，把人累倒咧。
李晓军爬到所长窗子上一看，只见所长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李晓军敲了敲门，所长打了个哈欠：谁呀？
李晓军：我。咋把门从外边锁住睡觉呢？
看门老汉把门打开。财管所长一看是李晓军，不敢怠慢：奥，你来了，快坐下，这几天收税都把人收晕了，刚迷登了一会儿。
李晓军：打扰你睡觉了。我村里李狗伢今年刚卖了一千三百元钱，咋就收了八百元的税？
李晓军接着就把税票掏出来拿给财管所长看。
所长：我不看。这种现象多了，上边任务压得紧，不多收点不行。我说这件事你就不要参合了，你在咱公社德高望重，我跟李东是同学，如果是你家的事我还可以考虑，别人的事咱就不要多揽。
李晓军：本来我想直接找公社书记，一想那样不合适，咱不能给你们制造麻烦。这不是一家一户的事，这是关系到咱县里苹果以后发展的大事，李狗伢都挖苹果树呢，我挡住了。
所长：至于苹果能不能发展那不是我应当考虑的事。说现实一点我只关心我的工资和奖金，今年的税收任务跟工资挂钩，收不上来税连工资都没有了。
李晓军：我也不想为难你，我拿上税票直接找公社书记去。
财管所长：我看你找公社书记不算啥，公社书记这几天也叫农业税搞得焦头烂额。你就直接找县委书记去，让县委书记跟上我们收一天税，了解一下我们这些基层工作人员的苦衷。
县委李书记办公室，日。
李晓军人称小诸葛，实际上也是个遇事爱较真的老牛筋。他还当真拿着那张税票到县委去找李书记。
李书记一见李晓军来了，心想这李晓军一般无事不找他，今天来肯定有啥大事。他握着李晓军的手问道：今年苹果卖完了？收入咋样？
秘书进来给李晓军倒了一杯水，出去了。李晓军坐在沙发上，掏出那张税票：李书记你看看，我村里李狗伢今年苹果卖了一千三百元，光税就上了八百元，把狗伢子气得挖树呢。
李书记把税票拿过来认真地看了看，在笔记本上记下了纳税人的名字，税票号码，然后把税票交还给李晓军：你反映的这个问题很普遍，咱县上今年税收任务的下达跟实际情况有些不符，特别是第一年挂果的果农，一下子把许多收入都交了税，对果农的生产积极性是个打击。
李晓军：我想国家征收农林特产说应该有个征收标准。
李书记：国家规定按总收入的百分之十六征收特产税，实际制定税收任务时把全县的苹果产量评估的太高，把残次果按商品果估价，这种工作失误现在纠正起来很难，但是必须纠正。我的意见是把多收的特产税坚决给果农退回去。但是还有些漏收的少收的特产税坚决要收回来。
李晓军：我回村后给狗伢子咋交代？
李书记：我们一经调查落实，对多收的款坚决给果农退回去。
李晓军从李书记的办公室出来以后迎面碰见儿子李东骑着摩托来找他。李晓军有点诧异：李东你怎么来了？
李东：我专门找你来了。
李晓军：找我有啥事？
李东：你是不是亲自去找李书记了？
李晓军：找了。你怎么知道的？
李东：公社财管所的所长骑上摩托把我找到苹果库，他让我劝劝你，不该咱管的事咱不要管。
李晓军：你说说，啥事咱该管，啥事咱不该管？
李东：爸吔，你咋不开窍哩些！人家财管所对咱不错，给咱苹果园算的特产税公平合理。咱不能给人家的脖子底下支砖。
李晓军：你还讲究是村上的书记哩，这几年生意把你的心做奸了。咱村里狗伢子的苹果才卖了一千多元钱，光税就上了八百元！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说不能给人家的脖子底下支砖！你叫乡亲们知道了寒心不寒心！
李东：行咧行咧，大街上咱父子俩不要吵不要嚷。你想咋干就咋干，我只是劝劝你，听不听在你哩。
李东一边说一边骑上摩托走了，把个李晓军凉在那里。
李晓军越想越生气，索性来到王和平家里，让和平给他评评理。
西街村王和平家，日。
李晓军来到和平家时和平一家三口正在吃饭。和平一见姑父来了，忙把姑父往炕上让。李晓军突然觉得自己跑了一整天，肚子真饿了。也不推辞，跳上炕端起马爱花递过来的面条就吃起来。
王路生：老姑父我看你今天气色不对，是不是让老姑给赶出门来了。
李晓军：嗨！莫提了，今天揽了一件伺讼（揽闲事），惹了一肚子气。
王和平：啥事么？说出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李晓军：有啥事就憋不住，说出来你们父子俩给咱评评理。村里狗伢子的苹果卖了一千三百元，就上了八百元的税，气得小伙子挖苹果树呢。我说，树你先甭挖，我给你找领导去。我就拿上税票来到财管所。
王路生：碰了一鼻子灰。
李晓军：你咋知道的？
王路生：必然的。你让所长给你咋回答？退款？能退吗？那就不印水（土语，控制不住）了？你说你卖了一千三，谁知道你卖了多少？树上结的，值多钱谁能问得清？
李晓军：你个碎崽娃子倒还把老姑父给问住了。照你说这尘世上就没有个道理了？
王路生：大道理是有的，小道理各说各的理。所以小道理要服从大道理。
李晓军：你还是能行，是当官的料。诸葛亮他爸活来了。你比县委书记还能行。县委书记都说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王路生：县委书记还非常重视。他不重视能行吗？普遍存在的问题，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李晓军：照你说这个问题就没有办法解决了？
王路生：办法是有的，农业税全免了，啥问题都没有了。
李晓军：你个碎崽娃子跟老姑父抬死杠。从古到今皇粮国税那朝那代免过？那么多的政府官员吃啥？拿啥发工资？
王和平：姑父你猜昨天中午谁到咱冷库了？
李晓军：谁来过？该不会是李鹏？
王和平：比李鹏的官小一点，咱省委李书记来过。
李晓军：和平你没吓我。省委书记来干啥？人家一到基层前呼后拥，咱能跟人家说上话？
王和平：我俩谝了将近一个小时，我把农民负担过重的问题给咱省委书记谈了，你猜人家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