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绯色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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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绯色泡沫(74)

不管能不能见得到老师。

重要的不是见面,而是她来了这一个行为所包含的意义。

在意识即将远去的那一刻,她想的是,果然过了三年,自己的面皮和神经已经变得那么厚了么,厚得让她内心泛不起一丝细微的波澜。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直直冲到老师家。

老式的楼房没有电梯,老师又是住在八楼,她在爬楼的过程中听到心跳声越来越大,渐渐分不清这到底是运动所致还是自己真的紧张起来了。

走到门前时,她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白色的雾自体内源源不断地喷出,很快就散开,消失无痕。崔若朝吞了吞口水,终是敲响了门。

刚开始敲门声小得像小鸡啄米,但随着时间增长,敲门的节奏和力度都变了,充分地显露出女生内心的不安。似乎老师不出来,她就要将门撞坏冲进去。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披着旧毛衣外套睡眼朦胧的男人。

“外面很冷吧?我刚回来时,也觉得冷得受不了。”

三年的时光并没有让这个男人衰老多少,尽管他的眼角多了两条细细的鱼尾纹,尽管他以往总是挺得直直的背变得有点驼,但他略嫌温吞的说话语气及温和的态度还是让崔若朝眼眶直发热。

眼前这个人,就是她当时那么喜欢的人。

距离太近,反而有点失真。

但如果说老师还是老样子的话,那她又怎样呢?难道经过了三年,她还是毫无长进么?

“老实说,你的性格那么骄傲,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的。”嘴角、眉间、微微皱起的鼻子,连带一条条泛起的皱纹,老师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浅淡的笑意。

就是这一份体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崔若朝得以问出快要在自己心里长成利刺的问题:“老师,当年你是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赶我走?又为什么,对我说出‘你太小了,不会懂’的话?”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赶在这根刺长得尖锐进而刺伤别人和自己之前,忍痛将它一口气拔掉。

从老师家出来后,他们在楼下的小餐馆吃了面条当迟来的早餐。这之后,老师又想起什么似的将她带到家里,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一尘不染的盒子。

崔若朝在望到的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老师的小提琴。

“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也最有热情不糟蹋这份才能的人。你走后,我就没怎么拉过琴了。我一直有做保养,就想着如果哪天你再出现在我面前,一定将它交给你。”

老师没有说为什么不拉了,崔若朝也没有问。她犹豫了几秒后,十分慎重地伸出手去接。明明不是多重的重量,她却觉得比十台小提琴加起来也要沉。

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这就是梦想的重量。

分别前,她小心翼翼地将提琴盒放到地上,朝倚在门边向他挥手告别的老师,提出了她最后的要求。

“可不可以,抱我一下?一下就好。”她鼻子酸酸的,像有几十只虫子在里面乱爬,一不小心,虫子就顺着血管爬到她的心脏去,搞得心脏也跟着发痒。

“傻孩子,多久都可以。”

话音刚落,老师的气息便扑鼻而来。

迟到了三年的拥抱。

她贪婪地呼吸着染上了老师味道的空气,心底泛起刹那沧海桑田的伤感。可是太好了,来了这里实在太好了。因为这一秒,她已经可以用感恩怀念的心态,去回想老师给过她的回忆。

老师说,爱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是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就万事大吉了。尤其是他们这种身份差距很大的爱情,会影响到身边很多人的幸福,学校的名誉、同学的感想、父母的担忧……需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了。

为了将伤害减到最低,为了让大家认同这段感情,努力和时间缺一不可。

而当时的崔若朝并不具备这样的耐心。她的爱情自私而执拗,只看得到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却没有设身处地替他想。

就算他选择和她在一起,这段感情也无法走很远。

更何况,那时他也对生活抱有疑问,于是在生活的“日常”即将因崔若朝而改变时,他选择了离开。他让她看自己的生活,告诉她,我就是这样的人,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能给你的也只有张贴出来的海报这种不值钱的玩意,这你能接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