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东书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匕首已经劈面刺来!千钧一发之际,有名路过的巡警喝道:“干什么的?!”
冯根生手一歪,匕首插进邵东书的左肩与左胸之间!邵东书痛的惨叫一声,那名巡警跑了过来,冯根生来不及拔刀,匆匆撤离。
那名巡警正想追缉,邵东书痛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喊道:“救我,救我——”
那名巡警只得返回,一边鸣哨,一边救治邵东书。
外滩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不大一会,就又来了几名巡警,最早赶到的那名巡警是赵光钧乔装的,他说道:“这人伤的不轻,我去拦车!”
其他人不了解情况,当然没有异议。片刻之后,一辆救护车赶到了,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邵东书抬上车。众人都没有留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赵光钧不见了。
中午十一点,倪新来找同在南京宪兵团的的影佐祯昭,说道:“将军,韩瑞天之死,应该是杀人灭口。我刚讯问了何其莘,他说周公馆没有电台。周佛海如果和重庆政府暗通款曲,不会事必亲躬,属下建议暗地里把周佛海身边的人监控起来。”
“这件事早已安排了。”
“属下知道,但是还有几个曾在周佛海身边,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的人,需要重点监控,比如死于非命的韩瑞天,还有和76号打过交代,入狱坐牢的邵东书。”
影佐祯昭说道:“邵东书已在监控之中。”
“是,属下和他打过交代,认识这个人。”
倪新又道:“将军,属下想提审万恒,盛丰栋说他了解一些万恒的情况,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拿下他。”
“此人很顽固,我亲审,也没有收获,你再审一次,也好,可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用刑了。”
“那就把审讯安排在关押他的牢房里吧,将军,我计划这么办……”
影佐祯昭微一犹豫,点头答应:“也罢,按你说的办,一个万恒,杀了他,不足以震慑其他军统匪类;看来此人是顽抗到底了,留在手里,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如能打乱周佛海的心理防线,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将军说的是。”倪新命人去叫盛丰栋。
浅野一键匆匆而来:“将军,钱队长从市警署的打来电话一个小时前,邵东书在外滩遇刺,目前还在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德国教会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影佐祯昭吃了一惊,命令道:“浅野君,你去趟医院,命令医院全力抢救,如果邵东书没事,争取拿到口供,如果他死了,也要把情况调查清楚。”
“是。”
倪新插话道:“市警署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监控邵东书的人哪?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有汇报?”
“是几名巡警阻止了刺杀,邵东书身上带的有证件,还有数量不菲的现金,所以……监控?什么监控?”
倪新奇道:“邵东书刚出狱没多久,听说很落魄,周副主席也未必会周济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现金?”
浅野一键也不明就里,答道:“属下这就去讯问他。”
影佐祯昭命川崎哲也去找负责监控邵东书的四人行动组回来问话。
浅野一键离开了房间,在外等候的盛丰栋走了进来,影佐祯昭亲自交代了几句,盛丰栋答道:“是,请将军。倪局长放心。”
倪新摆手道:“你忙去吧。将军,属下这就去牢房审问万恒,将军可要一同去?”
“有劳倪桑了,那间临时牢房以前是杂物室,我命人安装了监听设备,我监听即可。”
郑敏赶过来汇报道:“倪局长,您来了。将军,这是这两天周公馆出入的人员的名单,属下派人跟踪了其中有可疑迹象的五个人,截止到目前,没有收获。”
影佐祯昭翻了翻,说道:“倪桑,你需要看一看吗?”
郑敏性情温和,工作认真,监视记录很详细,倪新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用笔划出一个记录,说道:“这个人进入周公馆,而后出来,前后只隔了五分钟,将军,您看:从记录上看此人衣着考究,还是乘坐汽车来的,不像是打秋风的;周副主席的秘书亲自迎了进去,也不像是拜访其他人的。郑敏,这个人的行踪没有下文了,他不在你认定的可疑范畴内吗?”
郑敏赧颜答道:“属下监控的都是停留时间比较长的。倪局长,您觉得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干些什么?”
“最大的可能是送东西,也不排除其他可能。郑敏,你进一步监控的五个人,后来查明都有正常的身份,周副主席位高权重,宾客盈门,是正常现象,我认为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到第一次前往周公馆的人里面。”
影佐祯昭看了看手表,说道:“不用猜了,郑桑,找个借口,把周佛海接待那名可疑人物的秘书叫过来,讯问即可。”
倪新提醒道:“这样好吗?万一怀疑错了,怎么交代?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心绪极差的影佐祯昭打断了倪新的话,冷笑道:“什么交代?难道我没有权利讯问可疑人物吗?周佛海?最好别做出见风使舵、利令智昏的事来!位高权重?那是皇军给他脸!如敢不识抬举,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郑敏答道:“属下这就去办。”
郑敏走后,影佐祯昭对倪新解释道:“倪桑,我们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机会,请来周佛海的秘书。”
“属下明白。”
“万恒被释放后,我想这么办……”
倪新脸色一边:何必多伤人命?正想说点什么,影佐祯昭脸色一肃:“倪桑,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倪新叹了口气,答道:“万恒是军人,将军做主即可。”
川崎哲也进来汇报:“将军、倪局长,奉命监控邵东书的人主动回来了,当班的两个人见邵东书进了银行,一个人去办私事,另外一个途中和人发生纠纷,解决后就找不到邵东书了,只得向巡警打听,才发现邵东书出事了!”
影佐祯昭大怒:“如此懈怠,该死!来人,把这四个混账都给我抓起来!交给政保总部,让万里浪看看他的下属,都是些什么货色!倪桑,你去忙吧。”
倪新暗叹:政报总部的主要职责就是对内部的控制,监控是最枯燥的工作,邵东书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派出的人也都是泛泛之辈,两个月了,没有任何发现,疏忽是难免的。至于途中和人发生纠纷,自然也是军统计划的一部分。唉,士气低迷,很多人都抱着混日子的态度,更有人萌生退意,大厦将倾……
他没有多说,带着川崎哲也来到牢房。
二十二日午夜被捕,不到四十八个小时的时间,万恒左腿骨折,五官浮肿,左眼肿胀的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想来已经失明,体无完肤!他半靠在墙角,呼吸急促,时不时咳嗽,喷出的吐沫夹杂着血丝。
倪新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同来的川崎哲也厉声呵斥:“万恒,倪局长亲审,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最好老实一点!”
万恒艰难的睁开右眼,扫了倪新一眼,声音沙哑的答道:“倪新?久仰了,大汉奸,出卖良知、灵魂的畜生!”
川崎哲也大怒,叱道:“你活腻了?”上前两步就想动手。
倪新摆手制止了,命令道:“给万先生搬张凳子,倒杯水。”
在川崎哲也眼中:倪新有点“伪君子”的做派,对被审讯的人犯,那怕是私交颇密的刘泽之,用刑毫不手软,却经常施些怀柔的手段。他见惯不怪,依言照办,走出牢房,在外边守候的盛丰栋递过一搪瓷缸温开水,说道:“局长命我准备的。”
不明就里的川崎哲也并不多问,接过搪瓷缸,先送进去,又搬来一张椅子,请倪新坐下,把一张三足圆凳,远远在放在房间的另一头,扶起万恒,让他坐下。
被捕的那一刻起,万恒就决意殉国。他并不抗拒,心道: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他坐在凳子上,拿起搪瓷缸,喝了两口,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又喝了两大口。
倪新落座,说道:“万先生,你到淞沪后,见过刘泽之吗?”
忍住全身的剧痛,强打精神对付倪新的万恒一愣:倪新怎么问了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倪新又道:“我估计还没有见过吧?刘泽之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善解人意。当初万先生是青浦培训班的教官之一,刘泽之是你的学生。世易时移,现在的他是军统上海分局的上校副局长,而你,不过是名少校。师生见了面,难免尴尬。”
万恒没有搭理倪新。
倪新笑笑,继续说道:“可我就想不明白了:到底师生一场,他为什么任由其他人把你安插在正金银行,承担如此危险的潜伏任务?难道他也不愿意有这么一位教官部下?所以任由你自生自灭?”
倪新的挑拨并不高明,万恒当然不会理睬,还是一言不发。
倪新命令道:“有一个故人,你一定想见见——来人,请盛处长。”
川崎哲也叫进盛丰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