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长时间我们接着又向右转弯,进入了一个看起来很荒凉的峡谷地带。于是我们沿着峡谷顺势而下,便直奔拉奥拉山谷走去。之后再向上攀登了一段路后,最终我们一行人到达了一座约三米高的建筑物旁。它是用大量方块岩石建成的,只是在正面下方有一个低矮的孔,从外面看起来这个孔好像既是房屋的门,也是房屋的唯一窗户。
这时看守我的士兵在岩石建筑物前下马。
“马达纳!”其中一个士兵叫道。
这时小屋内部立即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很快从孔中走出来了一个老年妇女。马达纳德语的意思是“香菜”。这个老人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带香味的名字,我不得而知。但是当她站在我面前时,她并未散发出香菜的香味,而是逸出一种由大蒜气味、腐烂的鱼、死老鼠、肥皂水和烧焦的骨头混合在一起奇怪的气味。倘若我如果没有被牢固地捆绑在马蹬上的话,那么我一定会向后倒退几步的。这位扎卜河谷“漂亮”的居民身穿一条在东方国家十分普遍的宽大的扎脚灯笼裤,一件在我们那里几乎可以用来作抹布的衬衫。裤子下面露出一段瘦小的腿,从它的颜色可以推测,估计这件衣服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洗过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这时一个士兵问,并向她提出了一系列的简短的问题,而她全都是用“是”来回答。
这时他们把我从马蹬上松了绑,低头曲背地被推进小屋。在屋内我发现,岩石墙上有很多缝隙,光线可以通过缝隙透进来。这样能比较好地看清建筑物内部。这是一个方形的、而且砌筑粗糙的房间,在最后面的角落里还竖着一根打进地里的粗木桩,而它的旁边则堆放着做铺垫用的杂草和树叶,附近还有一个装满水的水盆和一块大的陶器片,里面则装着一半由骨胶,另一半由蚯蚓或蚂蟥组成的物料。
虽然我被一根粗绳索牢牢地系在了木桩上。但是这样的话我还可以躺在草堆上面。而且我的双臂仍像原来那样固定在双肩上。
这时妇女站在外面的门口。然后一个看守士兵此时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小屋,另一个则留下向我传达一些必须遵守的行为规则。
“你现在已经被我们俘虏了。”他说。
但是我并没有对他作出回答。
“而且你是不可能从这里逃跑的。”他继续教训我。
我还是没有搭理他。
“我们现在就要要走了,”他说,“但是这个妇女会严格地看管你。”
“你们至少要告诉她,应当待在外面!”我终于开了口。
“马达纳必须待在房子里面,”他回答,“她要随时看管你,如果你饿了,她要给你喂食物,因为你不能使用你的手。”
“那食物放在哪里了?”
“就在这儿!”
这时他用手指着陶器碎片,里面的东西是那样“诱人”地向我微笑。
“这里面是什么?”我询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马达纳烹调技术非常的好,而且全村没有第二个像她一样的啦。”
“你们为什么把我拖到这里来?”
“这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还会从其他人那里知道的。在这里你可千万别想逃出去!不然的话马达纳就会发出信号,然后就会来一些男人把你捆绑得更难受的。”
话说完后他就匆忙地离开了了。这时我听到两个人逐渐消失的脚步声。然后我看到那个可爱的“香菜”朝我走了过来,然后她蹲坐在那敞开的入口处一侧,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尽管我现在所处的情况是十分的难堪,但是更令我担心的是在利桑的同伴。马利克带着痛苦的心情等待着我;库尔德人也在长时间地期待我返回。而我却被捆绑着躺在这里,像一条狗那样待在小屋里!!如果在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埃明回到利桑的话,那么人们可以立即找到我遭受突袭的地方。那样人们就会发现那里的死马和战斗过的痕迹,此外,我充分信任我忠诚的哈勒夫的机智和大胆。
我这样躺着长时间地陷入沉思,为了想出更好的逃跑的办法,我枉费心机地苦思冥想。而这时可爱的马达纳的声音扰乱了我的思路。她是一个妇女,为什么她会沉默这么长的时间!
“你现在想吃东西吗?”她问我。
“不,谢谢。”
“那你想喝什么吗?”
“不用。”
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谈话,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但芬芳的“香菜”躬着身子向我走来,紧贴着我坐下,将我不屑一顾的陶器片容器抱在怀里。我看到,她用右手的五个手指伸进这种神秘的混合物,并且还张开了像黑色皮革旅行袋似的无牙齿的大嘴。这时我赶快闭上了我的眼睛。这时我听到卡嗒卡嗒的响声,这种声音持续了好一阵。然后又听到用舌头舔嘴唇的柔和而温存的声音,最后是她发出的一声冗长的、满意的、十分陶醉的嘘气声。
经过较长时间之后,我才重新睁开眼睛。我的庇护者和保护人仍然坐在我的面前,她不断地用眼睛审视着我,眼睛中流露出一点同情和许多好奇。
“你究竟是谁?”她问我。
“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回答。
“我不知道。你难道是穆斯林吗?”
“我是基督教徒。”
“一个基督教徒,现在被我们俘虏了!你不是贝尔瓦里人吗?”
“我是来自遥远西方国家的基督教徒。”
“来自西方国家?”她惊奇地叫道,“在那里男人和妇女会一起跳舞吗?那里的人用铲子吃饭吗?”
由此可见我们西方国家文化的声望已经渗入“香菜”的耳中,她已经听说过我们的舞蹈和我们的勺子、叉子。
“是的,他们会。”我证实。
“那你想在我们这个国家干什么?”
“我想看看,这里的妇女是否像我们那里的妇女那样漂亮。”
“你现在为止都发现怎么样?”
“她们的确很漂亮。”
“是的,她们是非常漂亮。”她赞同,“比别的地方更漂亮一些。你有妻子吗?”
“我还没有。”
“那我真为你感到惋惜。难道你不想讨一个老婆吗?”她现在开始打听。
“我可能很想,但是我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
“你们现在将我这样捆绑着,我能够办到吗?”
“那你可以等到重新获得自由的时候。”
“人们会重新给我自由吗?”
“我们是加勒底人,我们是不杀俘虏的。他们把你捆绑着,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我想向你解释这点。我是经摩苏尔和阿马迪叶来到这个地区,为了——”
马达纳匆忙打断我的话:
“经阿马迪叶?”
“是的。”
“你什么时候在那里?”
“不久以前。”
“你在那里待了多长时间?”
“就几天时间。”
“你在那里是否遇到一个来自西方国家的医生?”
“我看到过他。他在那里治好了一个吃了有毒浆果的女孩。”
“那他现在还在那里吗?”
“不。”
“他在哪里?”
“你为什么要打听他?”
“因为我别人说听说,他将要来这个地区。”
老人怀着急切的心情说这些话。
“他已经在这个地区。”我说。
“在哪里?快说!”
“这儿。”
“这里,在舒尔德?你错了,我从未听说过。”
“不是在舒尔德,而是在你的石头小屋里。”
“在这个小屋里?天哪!难道你就是来自西方国家的医生?”
“是的,我就是你打听的那个人。”
“本尼西,那你能向我证明这点吗?快回答!你在吃了有毒浆果病人的家里遇到过谁?”
“我在那里遇到了马拉赫。”
“她给你出过好的主意吗?”
“是是。她告诉我,如果我在这里处于困境急需帮助时,让我去找鲁希·库利安。”
“那样的话,你就是本尼西了!”她大声叫喊,这时她高兴得拍起手来,“你是马拉赫的朋友。我可以帮助你,而且我还要保护你。现在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样被俘的?”
这是我今天第三次经历马拉赫名字的神奇作用。这个神秘的妇女究竟拥有何种威力呢?
“那么究竟谁才是马拉赫?”我问。
“她是一个古老的女君主,她的后裔背弃了救世主耶稣,转向皈依穆罕默德。现在她为他们仟悔,永无休止地来回奔忙。”
“鲁希·库利安是谁呢?”
“他是一个善良的圣灵。一些人说他是加百列天使,另一些人说他是米迦勒天使长,他庇佑着虔诚信徒。在这里他有固定的地点和固定的时间,人们可以在那里和那个时辰去拜访他。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被他们俘虏的呢?”
我知道,如果我满足她这个愿望的话将会给我带来好处。于是我克服了不舒服的身体状况和手臂被捆引起的艰难,详细地向她述述说了从阿马迪叶至当前我的所有经历。老人认真地倾听我的讲话,当我述说结束时,她温存地抓住一只我那被紧紧捆缚着的手。
“本尼西,”她叫道,“你猜测得非常对,的确是内德希尔总督逮捕了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是一个粗暴冷酷的人。我现在就要解救你。”
“你可以给我解开绳索吗?”
“先生,我不敢这样做。内德希尔总督不久就要来,他会严厉地惩罚我。”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本尼西,今天正好是午夜去鲁希·库利安那里的日子。这位圣灵会帮助你。”
“你想去他那里为我求情?”
“我不能去他那里,因为我老了,所以这段路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陡了。但是——”她突然停止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前面下方,然后她用审视的目光凝视着我,“本尼西,你没有对我说谎吧?”
“我对你说的全部是真实情况。”
“答应我,你不逃跑吗?”
“凡是我答应的,我一定遵守诺言。”
“你的手臂肯定很痛。如果我给你把绳索解开,你会待在这儿不逃跑吗?”
“我答应这点。”
“要是有人来了,我可以重新把你捆起来吗?”
“也答应这点。”
“我相信你。”
马达纳半蹲起来,试着把我后颈脖子上的绳子解开。我感到有些后悔,好心的“香菜”的芳香在此刻并不完全令我厌恶。绳子终于解开,我痛快地伸展疼痛异常的手臂,深深地作了一次呼吸。这时,马达纳又重新坐在小房前面她原来的位置,在那里她可以看到和听到每个走近的人,通过门孔还可以继续我们的交谈。
“如果有人来了,我要暂时把你捆绑起来,”她说,“然后——然后——啊,先生,如果我允许你离开一次,你会再回来吗?”
“是。但我去哪里呢?”
“山上,到鲁希·库利安那里去。”
我听了十分惊奇。这是一种冒险。我可以秘密地从监禁处外出,到山上去认识神秘的幽灵。
“我去,你可以放心,我一定回来!”我怀着高兴的心情答应马达纳,“但是我不认识路。”
“我会让英德莎给你带路的。”
英德莎德语的意思是珍珠。而且这个名字是一个有出息的名字。
“那谁是英德莎?”我好奇地打听。
“是内德希尔总督的女儿。”
“他的女儿?”我吃惊地问。
“这个女孩和她父亲不一样,先生。”
“当她知道这是针对她父亲的,她会带我去那儿吗?”
“她还是会的。她是马拉赫的宠儿,我同她曾经谈起过战胜毒物救治病人的外国本尼西,他的武器能够抵抗任何敌人。”
我惊奇地问:
“这些是谁说的?”
“你的仆人在阿马迪叶对病人的父亲讲的,马拉赫把这些情况又告诉了英德莎。她渴望见到来自西方的本尼西。我可以叫她来吗?”
“可以,如果不会冒很大危险的话。”
“但事先我还得把你捆起来!”
“那就捆吧!”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让她重新捆绑起来,她做完之后便离开小屋。不久她便返回,告诉我英德莎马上就来。她解开我的双手。我特别担心地问:
“有人看见你吗?你应当看守我!”
“啊,男人都不在家,看见我的妇女不会出卖我。”
“男人们在哪里?”;
“他们已去利桑。”
“他们在那里干什么?”
“我并没有问他,况且男人们干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英德莎来后,她或许会告诉你的。”
于是老人又重新坐在了小屋的门前。过了一会儿,她急忙站了起来,然后迎着一个正在向她走近的人跑去。这时我听到小屋前面有轻轻的说话声,然后入口处的光被遮住了,这时“珍珠”从里面走了进来。
这个女孩看上去大约十九岁,身高适中,体型苗条,体态丰满,非常具有古老普鲁士近卫军领队妇女那样的健壮体魄。然而她的脸表现出的仍然是少女般的温柔,当她面对一个外国人的时候,她甚至还会泛出一点可以看的出的害羞的红晕。
“你好,本尼西!”这时她细声地向我问候。
“你好!”我回答,“你就是是英德莎,内德希尔总督的女儿吗?”
“是的,没错,本尼西!”
“非常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起身来欢迎你,因为我被绑在了这根木桩上。”
“我想,马达纳应该会暂时给你松绑吧?”
“他只是给我松开了双手。”
“那他为什么没有全部给你松开呢?”
这时,她立即向我弯下身来,想给我松开身上的绳索,但是被我委婉地拒绝了,并且我还对她说:
“谢谢你,感谢你那善良的心!但是我请求你不要这样做,因为如果现在有人来了的话,那么他们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重新把我捆绑好的。”
“马达纳已经把一切都对我说了,”她回答,“本尼西,我不能看着你躺在我的面前,况且你身为一个西方国家的使者,而且还周游过地球上的许多国家,亲身经历过无数次的冒险!”
啊哈,这难道就是小个子哈勒夫吹牛的结果么。这个女孩竟然把我当作了一个西方国家的《天方夜谭》里的主人翁,而且也把我看成了一个追求冒险的人。
“但是为了小心起见,你还是必须忍耐一会吧,”我回答,“你过来,坐在我的旁边,请你允许我向你提几个问题。”
“本尼西,我看得出你对我的好意是发自内心的。而我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是我的父亲对你进行了致命的伤害。”
“我可能会为了你,而原谅你的父亲。”
“你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母亲,本尼西。”
“多么可怜的一个孩子!你的父亲对你严厉和残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