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默杜尔问:“什么?放到我的马背上?”
“是啊,让你回去牵马就是要驮熊皮啊。”
“我是给自己牵来的,不是用它来驮熊皮的。”
“那么,谁驮熊皮呢?”
“喏,这就是您要的那匹马,是这条蝗虫,霍尔贝斯,老浣熊。”
这时,皮特才明白他的胖朋友带他来的目的,竟然把他当成一匹马。他气愤地说:“死胖子,你真想得出来,我还以为你对我这么好,知道我急着看到‘灰熊之王’,谁料到又是你的恶作剧。”
“不要生气嘛,亲爱的皮特,难道你不比他们几个更早看到这只熊吗?”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熊皮我可不驮,也驮不动。”
“哦,皮特,你太小气了。知道你驮不动,还是我的马来驮吧,不过,你得帮我把熊皮扛到马背上去。这张熊皮真是太重了。”
他们拖着沉重的熊皮慢慢走,我们则先走一步,赶回营地。回到营地,我们让马托·沙科跟我们走。特里斯柯夫、哈默杜尔、霍尔贝斯、阿帕纳奇卡留在营地看守熊皮。
我们骑马往山上走,温内图一边走一边给我们讲行进的路程,但并没有告诉我们此行的风险。
山谷特别长,越往高处变得越窄。路上遇到一些水牛,但是没有成群的,因为水牛大迁徙的季节还没有到来。这些动物不怎么怕人,见了我们不但不逃,还给我们让路。我们知道这是因为它们在夏季没有受到猎人的打扰。有些老牛还惊奇地看着我们,还有一些则低着巨大的头,用强有力的角对着我们,直到我们过去为止。我们心里激起一股打猎的欲望,可又克制住了。毕竟从熊身上得到的肉足够我们吃一阵了,并且时间也很紧张。
西部人如果不需要肉食,是不会伤害动物的。有人说,水牛两次大迁徙时,印第安人杀害了大量的美洲野牛,这种说法是不负责任的。因为红色人都知道,没有这些畜群,他们自己也不能生活,所以,他们会想办法保护这些动物的。水牛濒临灭绝,完全是白人造成的。例如,他们成立所谓的“射手”协会,草原上哪里有牛群,就会乘着火车去到那里。
不过,他们杀害这些野牛,并不完全是为吃它们的肉,有时纯粹出于杀戮的目的,杀得越多他们觉得越过瘾。这个地方杀完了,他们就换个地方,继续为非作歹,至于被打中的牛是伤是死,他们是不过问的。受到攻击的动物都逃得远远的,但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老鹰和恶狼的魔爪。成千上万的美洲野牛由于人的嗜血欲望而惨遭屠杀和伤害,数以百万吨计的牛肉腐烂发臭,给人类的环境带来了更大的破坏和污染。我本人多次经过这些地方,看见成堆的白骨、皮毛和兽角堆在那里,无人问津。这就是所谓的文明人做的事情。
在看到这种水牛尸骨堆的时候,每一个正直的西部人都会感到不安。也因为如此,我们更容易理解印第安人的想法。他们认为,政府对这种无情的杀戮不仅不制止,反而纵容,红种人因此更加饥饿并走向灭绝。
美洲野牛在哪里?骑士般傲慢的红色和白色猎手们在哪里?现在,再也没有人听到过人们在篝火旁边讲述野牛和猎手们的故事。它们的尸骨分散于各处,你从哪里挖出尚未完全腐烂的头盖骨,那里可能就是阴险偷袭或殊死搏斗的战场。那个地方与血流成河的西部其他地方一样,唯有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
我们虽然走得并不慢,但也花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熊谷”的尽头。温内图终于停下脚步说:“我以前在一个地方看见过水牛的残骸,现在我们休息两分钟,然后去找那个地方。那头牛是被灰熊干掉的,灰熊只吃了它很少的肉,但折断了它的脊梁骨,吸走了它的骨髓,这种事也只有灰熊才干。这头灰熊的足迹一直通往山谷的边缘,延续到上面的一小片山坡。”
老枪手问:“你知道它的窝在哪里?”
“不知道。不过我们现在去寻找它的足迹,这头灰熊我希望我的兄弟们可以找到它并消灭它。”
“是的,温内图考虑得非常周到,也非常善解人意。如果能得到一张熊皮,我希望这张熊皮有我的一份贡献。”
“老枪手一定想自己亲手捕获这头灰熊吧!那就让你干!你想借用老铁手的猎熊枪?”
“不,我想用自己的枪。”
奥萨格人首领问,“那我干什么?难道让别人在议论马托·沙科的时候说,当着他的面消灭了四只熊,他却连手都没伸一下。”
温内图说:“我知道,我的红色兄弟也不想袖手旁观。如果我们找到那只灰熊,要视情况确定行动方式。我们将呆在附近,而且……”
温内图不说话了,他勒住了马,看着前面。我们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前方大约一千米远的地方,有一只灰熊正慢悠悠地走过来,正好横过没有树木遮挡的开阔地,头低得几乎贴近地面,也不向两边看。如果它向我们这边看一眼,一定会发现我们。它不可能闻到我们的气味,因为风是向山下吹的。
老枪手说:“在大白天出来,这家伙肯定是饿了。”
温内图点点头:“是的,老枪手说得对,它现在胃口正好,也说明这个地区好久没有人光顾了。”
“水牛在什么位置?”我问。
“我们在这里看不到水牛,有一小丛灌木挡在了中间。”阿帕奇人回答。
“这只熊一反常态,现在出来,这节省了我们的时间,我们不需要费力去寻找了。我们把马拴在一个地方。温内图所说的这片灌木林,使我们可以接近它,而不会被它发现。”
奥萨格人说:“我的兄弟们再等一会儿,我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老枪手问。
“我不反对我的兄弟老枪手猎这只熊,但是我要求参加。”
“你想用什么方式参加?”
“哈默杜尔对我说过,老铁手和温内图杀死了一只大熊。所以,我想与老枪手一起来消灭这只熊。”
“这很危险的!”
“我不怕危险!”
“但是,我没有把握用刀子命中灰熊,马托·沙科有把握?”老枪手说。
“我也没有仅仅用刀杀死过灰熊,我的意思也不是只用刀子。老枪手信得过你的枪吗?”
“当然。”
“这样就好办了,我的兄弟带着枪藏起来,我把熊带给他,就像老铁手所做的那样。”
“如果马托·沙科敢这样做,我当然没意见。”
“我当然敢,只要你的子弹射得准。”
“我弹无虚发。”
“好,那就这样做!”
我们拴好马,来到了指定的灌木林中。在我们大约一百步远的地方,灰熊正背对着我们抓肉吃,灰熊最喜欢吃动物前额附近的骨髓。前面有一块石头,刚好藏得下一个人,离我们大约30步远。奥萨格人指着那块石头说:“老枪手藏在那块石头后面,我去把熊引过来,你来射击,这非常容易。”
我和温内图都有些担心,现在的情况和我们刚才猎获那头灰熊的情况不同,这头熊与石头间的距离太长,马托·沙科需要跑较长的时间才能把熊引到老抢手藏身的地方,危险性比我刚才大多了。但是,我们又不想伤害奥萨格人的自尊心,只好同意他这么做。
他把枪留给我们,和老枪手向石头爬过去,老枪手带着枪。到了石头旁边以后,老枪手藏在石头后面不动了,奥萨格人继续向前爬。
熊没有发现有人在接近他。尽管它离我们很远,但是我们还是听见熊的牙齿摩擦骨头的声音,这声音让人毛骨悚然。马托·沙科继续前进,这个必须是胆大心细的人才能干的活。
阿帕奇人说,“我们要准备好枪,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我们要保护好马托·沙科。”
我也有点担心马托·沙科,灰熊的速度非常快,他与老枪手之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回来时才不会被熊追上。他一直往前走,没有考虑到,熊发现他以后,会追赶他。他还没有跑回到老枪手身边,就会被熊赶上。马托·沙科已经越爬越远了,温内图把双手放到嘴边,叫喊:“停住,马托·沙科!停住,快站起来!”
奥萨格人听到我们的喊声,站了起来。熊也听到了喊声,马上转过身,看见后面有人,立刻朝他跑过来。一只灰熊跑起来,比一匹飞奔的骏马还要快。马托·沙科离熊的距离要比离老枪手的距离近得多,非常危险!
“老枪手!你先不要开枪,我来保护奥萨格人。”
我举起猎熊枪,等待着。马托·沙科一生中从未跑得这样快过,可是他仍然快不过熊,灰熊很快接近了他。
我喊道:“马托·沙科,向旁边跑!”
他和熊处在一条直线上,这条线正对着我们,如果我们要开枪,很有可能先射到人,而不是熊。可是,马托·沙科没有听到我的话,还是直线奔跑,不得已,我跳出了灌木林,一边向他招手一边大声喊着往旁边跑,他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迅速拐了个弯,我立刻瞄准,在熊赶上他的前一秒,扣动了扳机,打在了它的脖子下面。这当然不是致命的一枪,这只能阻挡灰熊伤害马托·沙科。我的目的达到了,奥萨格人跑开了,熊站住了。它的头来回晃动着,看见自己在流血,用爪子去抓伤口。
就在这一瞬间,老枪手从石头后面站了出来,朝熊走过去,在离他大约10米的时候停住了。灰熊看见有人走过来,便直立起来。老枪手对准它,开枪了,接着又给了第二枪击中胸部。然后,他扔掉枪,抽出刀子准备继续刺,却见这个“父亲埃弗赖姆”已经倒在了地上,滚了几滚,肢体抽搐着。
从温内图的叫喊到现在,不过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马托·沙科站在我们身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部一起一伏的。他气喘吁吁地说:“差一点我就死了!”
“我的兄弟太大意了。”阿帕奇人说。
“大意?我大意?我看是你!温内图!如果你不过早叫我的话,熊不会注意我,我这样做是对的。”
温内图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走开了。
“他怎么不理我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奥萨格人问我,“我哪里不对?”
“你爬到那动物身边去,不就是为了引起它的注意吗?”
“可是不用那么早就让它注意到我啊。”
“不用那么早?再晚一点就迟了。你应该早点儿站起来,向熊打招呼,它才不会过早追你,这样老枪手也不用这么扫兴。”
“他为什么扫兴?”
“为了救你,我不得不开枪。老枪手在猎熊之前,熊已经挨了我一颗子弹。他本想亲自猎熊的,现在岂不扫兴?”
“哦,这个,我没有想到。”
“你应该谢谢温内图,如果不是他叫你,你跑得再近一点,那么,你来不及返回,就被灰熊扑到了。”
说完,我走到灰熊旁边,温内图和老枪手已经在忙着给它“脱皮衣”。这位“父亲埃弗赖姆”躺在那里,果然是一只正当年的熊,可惜已经一命呜呼了。我们拿走它的熊掌,剥掉它的皮,把肉都留下了,可以留给其他的猎人吃。在高寒山区,肉可以保存很长时间。
完成了任务,我们可以回营地去了。在一天中猎获四只熊,尽管其中一只是小熊,这样的成果也令人感到高兴。更让人高兴的是,我们没有一个人伤亡,当然,胖子脸上的擦伤不包括在内。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在白人极少光顾的熊谷,取得这么大的成果让人非常兴奋。
我们拖着熊皮,一直到下午才回到营地。他们虽然给了老枪手两天的时间,但是老枪手认为自己可以早点回去。我们要把能做的事情做完,早点让老枪手获得自由。但具体要怎么做,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
靠老枪手一个人,是不可能把四张熊皮送到公园上面去的,我们必须用我们的马给他驮。但是我们不能让乌塔人发现我们,不能让乌塔人知道有人在帮他。于是,我们选择我们猎获高大的“老父亲埃弗赖姆”的沟边,作为上山的出发点,沿着昨天走过的路到乌塔人聚集的地方去。温内图还是走在前面,一旦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就提醒我们。
不甘寂寞的哈默杜尔是不能忍受这一段无声的路程的,我听见下面的对话。
“我们来吹一首曲子吧,你用什么乐器,皮特?”
“用杰里乔最长的号。”皮特回答。
“嗯,长的东西,你都会吹,你不就常常吹你自己嘛,结果越吹越长。”
“还是拨你自己的琴弦吧,老吉他!”
“今天我一定要吹一首,让大家听听我开心的声音。三只巨熊加一只小熊,这样的战绩可是从未有过的。”
“是呀,四只熊都是你一人猎获的,你真厉害!”
“别讽刺我!至少我为猎捕灰熊做了一点事情。”
“是的,你的贡献就是抱着灰熊打滚。”
“抱着灰熊打滚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下次您试试。别说了,我们马上要到目的地了。”
我们到达上面的时候,天已经相当黑了,足迹都已经看不见了。我们沿着昨天走过的路,牵着马步行,慢慢接近了乌塔人的营地。
我们不能再继续牵着马走了,马蹄的声音很可能会暴露我们,我们找了个地方把马拴了起来。
我们抬着熊皮,接近了红色人的篝火,把熊皮放在地上。为了不被发现,必须先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其他地方,老枪手当然最容易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要他一出现,就会成为大家注意的焦点。
我们挨个进了森林,左边的篝火给了我们很好的照明,我们爬到了红色人后面的树下,准备等老枪手出现以后,再靠近一些。
这时,响起了一阵呼喊声,老枪手出现在了奥萨格人的营地。我们趁此机会又向前爬行,到了上次我和温内图藏身的蕨类植物中间。不过,今天不需要那么紧张,因为没有人注意我们。
乌塔人还在欢呼着老枪手的顺利归来,我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位置。首领萨里奇仍然坐在昨天坐的那个位置上,只有他一个人坐着,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围着老枪手,提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他静静地看着大家,没有回答。
等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老枪手才用洪亮的声音说:“乌塔战士们提了许多问题,但我只和他们的首领讲话。”
萨里奇表示同意,“老枪手说得对,到我身边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