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三十人中选出了十名战士,他们很高兴,因为比起守在尸首旁唱葬歌,他们更愿意去追凶手。我向其余的二十名战士说了温内图的位置后,他们就离开了。
不久,我们便出发了,十名阿帕奇人组成的小队向西绕着山走,我和‘三叶草’则向东走去。上马后,我先到桑特过夜的地方查看了一下,十分用心地将留下的蹄印照原样画到纸上。塞姆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把马脚画下来,这也算是测绘员的本事吗?”“牛仔就应该有这个本事。反正早晚会用得上。”“什么用?”“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发现马蹄印的时候,我就拿它和这张图比较。”“啊!是呀!这个主意不错嘛!这也是从书上学到的?”“不是,这是我想出的主意。”“这么说好主意都愿意往你身上凑喽?嘿嘿!”“呸!总比在假发下边感觉更好,塞姆!”“我完全同意!”帕克喊道,“别管他,先生!你已经飞得比他高了!”“闭嘴!”塞姆佯装大怒,向他吼道,“你还不知道什么叫飞,更不要说飞得高了!总是拿我的假发说事,我是不会容忍你对我的侮辱的。我要把我的假发馈赠给你,看你还能说出来什么。顺便说一下,我承认,‘老铁手’的想法挺好的,只是,他忘了给那十名阿帕奇战士也画一张。”“我认为没必要这么做。他们可不擅长于拿着一张图和草地上的蹄印做比较。另外,我相信他们找不到桑特的踪迹。”“我觉得正好相反,肯定是他们能找到,因为桑特肯定走西边。”“不太可能,他能够无影无踪地消失,就说明他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家伙,所以他向东的可能性更大。这个你能理解吧?”“听你这么一说,我当然能够理解你的意思,但愿如此吧。”于是,我们加快速度穿过了草原,我们尽量走在柔软的地面上,如果桑特经过这里,一定会留下清晰的痕迹的。越是骑得快,我们的眼睛就更不能放松,否则很容易错过那些痕迹。
一个半小时之后,我们四个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这时,我们发现草丛中有一道深色的痕迹。这很明显是一个骑手留下的,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沿着痕迹走了一段,找到了一个清晰的蹄印。在与图进行仔细比较之后,两者非常相近,所以我们能够断定桑特一定来过这里。
“这张画的作用还真大,我得记住这个。” 塞姆说道。
“记住吧,”帕克赞同道,“不过还有一点,你总想当别人的老师,现在得向学生学习了。”“你是故意想把我惹恼吗,老帕克?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嘿嘿!”塞姆笑道,“对一个老师来说,学生掌握的能力能够超过自己,这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啊。当然,你就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就了,这可是白费力气!你这个年纪,可不能再忘记点什么了,因为你年轻的时候本来就没有学到什么!”在我们开玩笑式的争论以后,我们一致认为:桑特离开不超过三个小时。我们很想立刻跟踪追击,但是还得与那十名阿帕奇人会合,在这期间,我派他们中的一个去告诉温内图我们发现了踪迹,并且留在了那里。在汇合之后,我们就继续出发了。
在这个季节白天是很短的,不过两小时天就会黑,我们必须加快赶路的速度,在天黑以前走尽可能长的一段路,天一黑我们就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眼睛那时候根本就看不到踪迹。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桑特会利用晚上这个时间尽可能地甩开我们,这样我们明天的行程就很紧迫了,我们还得时刻注意踪迹延伸的方向,这样我们的速度就更慢了。桑特如果整夜骑马,到白天的时候他肯定很累,不光是他自己,他的马也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但愿我们能够因此和他缩短距离。
几座山峰很快消失在了我们身后,我们来到了一片平坦的草原上,刚开始的时候只看到了灌木,后来就只有草了。前一段的草都是绿油油的,后来便都是干枯的了。桑特的踪迹很清晰,因为大概他跑得很急,马留下了很深的蹄印。
夜幕悄悄降临了,我们下马跟着踪迹步行,因为这样看的比较清楚;当什么也看不到的时候,我们才停下来。幸好这片草原的草都很鲜嫩,马可以吃得很好,于是我们立刻就躺倒睡了。
晚上凉风习习,我的同伴们时常被冻醒,我也睡不着。我心里一直想着“好太阳”和丽日的死,只要闭上眼睛,我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当时的情景,想起丽日临死前说的话,我开始自责那次和她父亲谈话没能讲得更清楚些,他们的死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而造成的。
到凌晨时分天气更冷了,我起来活动一下,好让自己暖和些。塞姆也醒了,问我道:“你被冻坏了吧,先生?来西部之前你应该带个暖水袋。‘青角’,总是很喜欢带这些零碎东西的。不得不说我的老外套真的太棒了,印第安人的箭和寒冷都穿不透它。要不你先用着,嘿嘿?”由于天气太冷了,所有人天没亮就都醒了。刚能辨认出地上的踪迹,我们就又上马前进了。马也好好地休息了一夜,而且夜里也受了冻,所以,我们不用费劲赶它们,它们自己就一个劲地往前跑,这样可以暖和些。
越往前走,草原渐渐不那么平坦了,但是稍微有点起伏,犹如波浪一般,“高处的草又干又硬,低处的则看上去很鲜嫩。有的地方还有一些水洼,我们便停下来饮饮马。”
之前桑特的踪迹一直是向东的,到中午时分开始偏南了。发现这个情况之后,塞姆说:“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们可能是白费力气了。这个桑特实在是太狡猾了,他像是要逃到奇奥瓦人那里去。”“他怎么会这么做呢?”“怎么不会?难道他会在大草原上等着我们逮他吗?他肯定会千方百计地保全自己。他的眼睛又不是看不见,知道咱们的马比他的好,追上他是早晚的事,于是他要到奇奥瓦人那里去寻求保护。”“奇奥瓦人会收留他吗?”“这还用说吗,他只需要说出他杀了‘好太阳’和丽日,就一定会受到他们的欢迎的。我们要抓紧时间,也许在天黑前能逮住他,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你估计这些蹄印留下来多长时间了?”“这不重要,这段路是他夜里走的,我们得先找到他休息的地方,再看他白天的蹄印留下来多久了。他歇的时间越长,我们就越有机会赶上他。”将近中午时我们找到了桑特歇脚的地方。看得出他的马卧下来过,而且从蹄印上可以看出它一定很疲惫,骑马的人看起来并不比马好到哪里去,因为我们发现新的蹄印是不到两个钟头以前留下的。他可能是睡过头了,这样一来,我们与他的距离缩短了很多。
他逃跑的方向越来越偏南了,而且是沿着红河北支的大拐弯。我们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尽量赶在天黑之前抓到他。
下午,我们又来到了一片草原,甚至还遇到了灌木丛。那些留下的蹄印表明桑特还领先我们一个半小时的路。我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片深色区域。
“前面就是森林。”塞姆说,“估计咱们要遇到红河北支的一条小支流了。前面一直是草原就好了,那样的话对我们更加有利。”那当然有利,草原上视野开阔,我们能尽早地发现敌人;在森林里却很容易中埋伏。我们的时间紧迫,因而不可能先去探清楚路。
塞姆说的没错:我们遇到了一条小河,河水已经干涸,只在凹陷下去的地方有些积水。两边的岸上都长着树木,但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森林。
临近傍晚时,我们离我们的目标越来越近了,他随时都有可能在我们面前出现。这使我们也加快了速度。我一个人骑马走在最前面,不仅是因为我有很强的耐力,而且一股强大的动力一直在驱动着我,我一直在想着死者的样子,但心中充满的不是悲愤,也不是想要急切地去复仇,只是一种盼着看到凶手早点儿接受惩罚。
我们穿过了那片稀稀疏疏的树丛。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我发现桑特下了干涸的河床。我观察了一会儿,想等同伴跟来的时候告诉他们这个情况。多亏了我这一会儿的观察,就在我等他们的这段时间,我顺着河床望过去,突然发现了异常。立刻回到树丛中隐蔽了起来。
在前方不远处还有一片小树林,但它是在河的右岸。我看到了有印第安人正在遛马。地上插着柱子,上面涮着肉。如果我再往前走几步,红种人就会发现我了。在同伴来的时候,我指了指那片空地。
“奇奥瓦人!”一个阿帕奇人说。
塞姆接着说道:“没错,奇奥瓦人。看来魔鬼很喜欢桑特,在这种时候还帮助他,本来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抓到他。不过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放了他。”“这不是奇奥瓦人中很强大的一部。”我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哼,我们只是看到了一部分,在树那边肯定还有人。他们刚打过猪,正在这里做肉干。”“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该掉头撤退吗?”我问道。
塞姆答道:“那怎么行!咱们就呆在这。”
“那就太危险了!红种人可能会过来。”
“他们不会来这边的。首先他们是在河那边,再说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们不会再离开营地了。”“还是谨慎一点儿好!”我提醒道。
“只有‘青角’才会这么害怕!咱们现在非常安全。他们不可能会来这边,可是我们要到他们那边去。就算是有一千个奇奥瓦人团团围着他,我也要抓住这个桑特!”“你平时总是教育我要小心,可你今天自己却这么不谨慎,塞姆!”“我不谨慎?这可真是一个笑话,嘿嘿!在这之前还没有人这么说过呢。先生,你平常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甚至敢拿着把刀子靠近灰熊,今天这是怎么了?”“我可不怕,这是谨慎。敌人离我们太近了。”“太近?可笑!可我还想再靠近他们一点呢!等天黑就行动!”塞姆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那“可爱的、漂亮的、年轻的红种小姐”的死彻底把他给激怒了,他渴望着为丽日报仇。我的同伴都很支持他,这样我就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了。我们把马拴好,坐下来等天黑。
我得说,奇奥瓦人的举动看起来他们感到非常安全。他们在空地上毫无戒备地走来走去,就像在他们自己的村子里一样。
“你看到没有?他们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塞姆说道。
“如果你搞错的话怎么办!”
“塞姆·霍肯斯从不会搞错!”
“呸!我马上就可以给你举出例子来,我的预感告诉我,他们轻松的样子是装出来的。”“预感!”塞姆嘟囔着,“他们为什么要装呢?”“当然是为了要引我们上钩。”“就算他们不勾引我们,我们也会来的。”“你不觉得桑特已经到他们那里了吗?”我接着问。
“当然!他走到这儿的话就会看见他们。”
“那你不认为他已经告诉了他们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为什么需要他们的保护吗?”“这不是浪费口舌嘛!这是肯定的。”“那他也肯定说出了追兵马上就会来的,如果奇奥瓦人还不采取什么行动的话,就真是太奇怪了。”“不奇怪,他们不知道我们现在就已经到了,而是等着咱们明天到。天一黑,我就摸到那边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自然就知道怎么办了,我非抓住这个桑特不可!”“那好吧,我和你一起!”“我打探情况的时候可不需要别人帮助我,我了解你和你所谓的人道主义,没准你还想给凶手留一条活路呢。”“就连做梦我都不会这么做的!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也想抓住桑特,而且是活捉,让温内图处理他。如果真的不可能活捉到他,就会立刻给他脑袋上来一枪。”“这才对嘛!给他脑袋上来一枪!你不想让他上刑柱,我也不是太喜欢这种处罚方式,可我却希望这个恶棍能尝尝折磨致死的滋味。咱们一定要抓住他,我得先弄清有多少奇奥瓦人。”太阳已经落下山了,奇奥瓦人那边生起了好几堆篝火,火苗看起来升的很高。这可并不是红种人一贯的作风,这更加深了我先前的猜测:这很可能是他们的一个阴谋。他们做出很放松的样子,让我们去偷袭他们。如果我们真的去这么做了,就是主动掉到他们的陷阱。
我正想着,耳朵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我判断出并不是我们的人,而是从我的后方传出来的,可我的身后并没有人啊!我的位置在最边上。我凝神细听,又听到了一声。是灌木丛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但不是光滑的树枝发出来的,而是那种带刺的藤枝。
我马上知道了怎么回事:在我的身后有一丛黑莓,肯定是它的一根藤枝被扯动了。也许是一只小动物,那样的话就没什么;可是现在的处境要求我们必须十分小心。那也有可能是个人,我得去查看一下。
虽然奇奥瓦人的火光不能照到我身边,但我肯定能看到火与我之间的任何东西。要想观察黑莓树丛里的情况,我就必须得悄悄地绕到后面去,但是一定要不能被别人察觉。于是我站起来,遛遛达达地走开了,但我并没有直接朝我想去的方向走,而是在走了足够远的距离之后,我才从侧面靠近小树林。到快要靠近的时候,我趴下,轻轻地向黑莓树丛爬了过去,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塞姆他们都没有察觉。借着照过来的火光,我能通过一些树木的间隙看到对面,没过多久,那种沙沙声又出现了,是在树丛的边上。我摸过去,看到的情景证实了我的猜测。
是一个印第安人藏在树丛里,我看到他正想离开。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他便将弄出的响声分配在不同的时刻,他的确是一个出色的探子,过一分钟弄出一个轻微的断裂声,应该是踩到干草棍了。因为我离他并不远,所以我听到了,如此困难的特技他几乎就要完成了,只剩下胳膊和脑袋还在灌木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