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姆回来之后,他低声向我们说道:“他们已经很近了,不用再往火堆里添柴禾了!我们要保证在灭火的时候还留下一小堆烧着,印第安人来了之后就可以迅速把火给燃着。”于是,我们把剩下的柴禾堆在了火堆旁边,这样火光就不会投远,也不会过早地暴露我们。完成这一切之后,我们中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塞姆导演的这出戏,明知有五十个阿帕奇人近在咫尺,但是我们却不能表现出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我们原来设想的是他们会在我们睡着时发动袭击,但是如果提前的话呢?那样,我们虽然有二百个奇奥瓦人做帮手,但流血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们之中很可能有人要丢掉性命。决断的号角马上就要吹响了,而我像之前料想的一样平静,就像只不过是要下一盘象棋或者打一局多米诺牌一样。这时我开始观察起别人的表演,拉特勒正在假装睡觉。但我能想到他心中一定是极度的恐惧,他的那些同伙也都是脸色苍白。他们在谈话中也只是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来。斯通和帕克看上去就轻松多了,就好像完全不知道有阿帕奇人袭击我们这回事。塞姆·霍肯斯一个接一个地讲着笑话,而我则被逗得大笑不止。
我们就这样持续了半个小时,已经可以确认阿帕奇人是等我们睡着后发动袭击,否则他们早就动手了。火势已经变得很小了,我认为已经到了行动的时候。于是我打了几个哈欠,伸伸懒腰。
“我有点困了,你怎么样,塞姆?”
“我也困了,睡觉吧,晚安!”他回答道。
“晚安!”斯通和帕克也说。于是,我们在远离营火的地方躺了下来。
火苗开始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完全熄灭了,只有余烬还闪着亮光,但由于柴堆的阻挡,我们全都躺在黑暗之中,这正是我们开始脱身的时候,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挪动,塞姆在我旁边,其他人在后面跟着。如果有人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我就在经过一匹马的时候来回扯它,让它蹄子踏起地来,这样就可以避免敌人产生怀疑。最后,所有人都顺利到了奇奥瓦人那里,他们也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塞姆,”我耳语道,“咱们不能让奥奇瓦人碰‘好太阳’和温内图,你同意吗?”“我完全同意。”“我负责温内图,你们三个去解救他的父亲。”“你负责一个,而我们三个人才一个?这怎么可以,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的拳头就可以制服温内图。依靠你们三人的力量,可以不让‘好太阳’有太多的机会反抗,如果他有时间进行自卫的话,就很可能会受伤甚至死掉。”“好吧,就按你说的!但为了不让奇奥瓦人抢先,我们只得提前行动了,来!”我们又向火堆那边靠近了一点,紧张地等着阿帕奇人发出表示战斗的呐喊声。如果没有呐喊声的指引,他们是不会发动战争的。这种大喊大叫往往能在心理上给对手造成一种压力。许多部落的喊叫声都是大同小异:用尽可能高的假声发出长长的“嘿-呵”声,同时不断地用手拍打嘴唇。
和我们一样紧张的还有奇奥瓦人,他们每个人都在跃跃欲试,于是开始不断地把我们向前挤。这对我们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因为我们离阿帕奇人太近了,所以我希望能够早点发动攻击。
没过多久,这个愿望就实现了。首领发出了那声叫喊,这声音是那么尖锐而具有穿透性,就像要穿过我的骨髓一样。接着是一阵狂呼高叫,这种声音听起来非常恐怖,就好像成千上万的魔鬼一起从地狱里跑出来了一样。接着,我们听到了喊叫声、脚步声、跳跃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没过多久,一切又都归于沉寂了,静得简直连掉根针都能听到。终于,“好太阳”短促地喊了一声“KO!”后来我才明白“好太阳”说的是“生火”的意思。我们那堆火的余烬还在燃着,旁边堆起来的柴火堆很容易点燃。阿帕奇人迅速执行了命令,把我们捡的柴禾堆了上去。没过多长时间,火堆就重新舔起了高高的火苗,火堆的周围在瞬间都亮了起来。
“好太阳”和温内图并肩站着,在发现我们走了以后,那些阿帕奇战士把他俩围在中间,开始不断地喊道:“噢,噢,噢!”当时,虽然温内图的年纪还很小,但是已经显出了他日后常常为我所钦佩的审慎。经过仔细地观察,他断定我们一定还在附近,而那些被火光照到的战士则处在危险之中,因为他们就像我们枪口下一个个非常清晰的靶子,于是他喊道:“塔提沙,塔提沙!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翻译过来是指”快走“,他自己也已准备跳开,可是我的速度比他快了一点。大概走了四五步我就走到了围在他身边的战士那里,然后突破了外围的防线,”三叶草“则跟在我的后面。随后,温内图下达了撤退命令,当他也准备走的时候,我出现在他面前,我们彼此注视了一会,突然,他迅速地把手伸向腰间,但我的拳头已打在他的太阳穴上了。他随即就倒在了草地上。与此同时,塞姆、迪克和威尔也抓住了。”
阿帕奇人都在用呐喊声来表达内心的愤怒,可他们的声音被奇奥瓦人可怕的咆哮声盖住了,他们这时已经向敌人发起了进攻。
我走进了阿帕奇人组成的圈子里面,两百个奇奥瓦人对付五十个阿帕奇人,也就是数量悬殊的四比一!“好太阳”的战士们竭尽全力反抗着。我总是尽量地避免这些人靠近我,所以不得不转来转去,而我的武器就只有我的拳头,因为我不想打伤或者打死什么人。在打倒四五个战士之后,我突然感到了一种轻松,那种反抗的声音慢慢消退下去。五分钟之后,战斗就结束了,虽然只有五分钟,但对这样一场赤膊战来说,却是那么的漫长。
在这之后,“好太阳”五花大绑地躺在地上,温内图也失去知觉躺在地上。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一个阿帕奇人选择逃走,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勇敢的战士不想抛弃他们被俘的首领。他们中的很多人受伤了,同样受伤的还有一部分奇奥瓦人;遗憾的是奥奇瓦人死了三个,阿帕奇人死了五个。这绝对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在把所有的敌人绑好之后,奇奥瓦人的伤员得到了自己人的救治,我们白人就忙着去检查受伤的阿帕奇人,帮他们包扎伤口。理所当然,我们不但看到了一个个阴沉的面孔,甚至还遭到了一些人的反抗。他们把尊严看得很重要,宁愿让伤口流血,也不肯接受敌人的馈赠。我的心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安,他们基本上受的都是轻伤。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俘虏们怎么度过这一夜。我本想让他们尽量舒服一点。可这时唐古阿冲我嚷道:“这些红狗并不属于你们,我才有权利决定这些事!”“那么你想怎么办?”我问他。
“在没有回到村子之前,我们不会让他们死的。但我们还要去突袭他们的村子,所以绝不可以让他们当我们的累赘,他们都要上刑柱!所有人!”“我不这么认为。当你说阿帕奇人归你管的时候,你就已经犯了一个错误。”“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是的,草原上的规矩是:俘虏归制伏了他的人。只要是你们制服的阿帕奇人都可以带走,我没有意见。但我们抓住的人归我们。”“呸,呸!你可真聪明!那你们也想留着‘好太阳’和温内图吧?如果唐古阿非要带走他们呢?”“你会同意我的要求的。”他说话的语气中充满着敌意,而我的回答却非常平静。
于是,他把自己的刀子插在地上,用凶狠的目光看着我。
“哪怕你们只是用手碰一下阿帕奇人,你们的身体就会像插着刀子的地方这样。这是唐古阿说的,不容更改!”他非常认真地说出了这些话。要不是聪明的塞姆用目光向我发出了警告,提醒我镇静谨慎,我可不会就此屈服,但我明白此刻还是沉默为好。
那些被绑住的阿帕奇人都躺在火边,这么躺着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因为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守他们。但唐古阿这样做还有别的意思,是想要告诉我这是他的财产,他有权利处置他们,于是,他下令把他们都绑到附近的树上去。
他的手下执行命令的速度很快,动作可称不上和气。奇奥瓦人显得毫无怜悯之心,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阿帕奇人。“好太阳”和温内图受到的待遇最为粗暴,他们被绑得很紧,血几乎都要从勒得肿起来的肉里迸出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俘虏有可能自己挣脱出来逃走。即使这样,营地的周围还是布满了唐古阿安排的岗哨,并且安排了一些人去寻找阿帕奇人的马匹,因为他们觉得藏马的地方肯定也会有阿帕奇人。
我在前边已经说过,我们又在草地快到水边的另一头点起了火。我们围着火躺下,不希望奇奥瓦人再到我们这里来,因为这会加大我们解救温内图和他父亲的难度。但他们好像根本没想过要来,他们一直以来的态度都不是十分友好,而我同他们首领的那番对话显然也不利于他们改变态度。他们用蔑视、冰冷地目光看着我们,绝对不是那种信任的眼神。我们自忖,只要能不与他们发生什么纠纷就摆脱他们,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在深入草原的地方,他们又生起了好几堆火宿营,和我们有了一定的距离。他们在那边用地道的本民族语言交谈着。他们不想让我们听懂,这让我们感到了一点不安,而他们对待我们的态度,就像一头狮子对待和它关在一起的小狗一样充满敌意。
因为我们的解救计划只有四个人知道,即塞姆·霍肯斯、迪克·斯通、威尔·帕克和我,所以实行起来很困难。我们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因为很可能会坏事,甚至会报告给奇奥瓦人。我们彼此挨得都很近,只能希望他们全都赶快睡着。此外,对成功的渴望也使我们的内心不能保持平静。塞姆认为现在应该休息一下了,于是我们都躺下来,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很快就睡着了。当我被塞姆叫醒之后,已经过了午夜,我们的同伴都还在睡梦中,火苗已经越来越小了。这个时候我们可以进行小声的交谈,斯通和帕克也醒了。
“首先我们要进行分工,不能够四个人同时离开”塞姆向我耳语道,“只能去两个。”“我一定得去!”我坚决声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