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叶草”朝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塞姆从老远处就喊道:“朝灰熊打了一枪就马上逃跑,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如果没有和他较量的勇气,那就根本不要开枪,完全可以不理会它,别去无谓地挑逗它。霍华德死得太惨了!可是到底是谁把灰熊弄死的?”拉特勒喊道:“是我把它打死的!用我的枪!”“好吧,你说得没错。”拉特勒兴奋地喊道:“当然如此!所以这头灰熊应该归我所有,你们这些愚蠢的人,都听到了吧?塞姆·霍肯斯已经做出了判断!”塞姆接着说道:“是的,你的子弹从它的脑袋旁边擦过去,打到了它的耳朵,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尖,灰熊自然就会死掉,嘿嘿!如果在事发现场有好多人都打了枪,那他们当时肯定是太紧张了,因为我发现只有一颗子弹蹭着了耳朵,其他的子弹痕迹我并没有发现,我是说,没有步枪子弹的痕迹!但是在灰熊的眼睛里我发现了一枚左轮手枪的子弹,当然这也不能取了它的命,但是它的身上还挨了四刀,两刀挨着心脏,两刀正中心脏。那么用刀捅他的人是谁?”我对塞姆说是我干的。
“你一个人?”
“是的。”
“现在看来这头熊是你的啦,但既然我们在一起组成一个团队,所以只有熊皮是你的,而熊肉则是大家都有份,可是你有权利来分配这些肉,这就是大西部的习惯。你还要说什么话吗,拉特勒先生?”“该死!”拉特勒咒骂道,随后他走到了装酒的车厢那里,我知道他该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了。
关于灰熊所有权的争论暂时告一段落,于是班克洛伏特就问阿帕奇人的酋长还有什么要求。
“我要说的绝不仅仅只是要求,而是命令。”印第安酋长严肃地说道。
“我们有权利不接受所谓的命令。”班克洛伏特的回答很傲慢。
酋长的脸上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可他控制住自己,说:“既然如此,我就要请教我的白人兄弟几个问题,你们一定要如实相告,你住的地方有自己的房子吗?即使有,也是在你们的地上建的吧?”“没错。”“如果你的邻居要修一条经过你自己土地的道路,我的兄弟你能容忍吗?白人的领地在大岩山那边和密西西比东部,如果印第安人要去那里修一条铁路,你说他们会怎么办?”“会赶走印第安人。”“我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实话。白人到了属于印第安人的土地上,肆意地捕杀我们的野牛和野马,还要来这里找金子和宝石。现在还要修一条很长的铁路,就是为了让更多的白人来入侵我们的领地,把我们仅剩的最后一点东西都抢走。你说我们应该说些什么呢?”班克洛伏特开始沉默起来。
“你们真的比我们拥有更多的权利吗?”“好太阳”继续说,“你们自称为基督徒,总是一味地谈爱,可是同时又来我们这里偷抢我们财富,还要求我们诚实地对待你们,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爱吗?你们说,上帝是白人和红种人最好的父亲,看起来他是我们的继父,你们才是亲生的。你们现在的土地以前不是全部都属于印第安人吗?可是它们被夺走了,留给我们的是什么?只有不幸!你们把我们驱赶得越来越后退,这样下去,我们就会因狭小的地方而憋死,你们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你们没有自己的领地吗?不,是因为你们有太多的欲望,你们的地方可以容纳几百万人,可你们每个人都想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然而红种人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你们却要夺走他们的东西。坐在我旁边的克雷基·佩特拉给我讲过你们的圣经,我记得里面曾经说过,世上第一个人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打死了另一个,白人和印第安人不就是那两兄弟吗?你们不正是该隐,我们不正是亚伯吗?我们已经流了血,可你们依然不满足,还要求我们完全听凭你们的安排?不,现实要求我们必须要站起来反抗!否则我们就只有不断地逃跑。现在我们住的地方,本以为可以过一段安逸的日子,可你们又要来修条铁路。你们有拥有自己土地和房子的权利,难道我们不应该同样拥有吗?要是按照我们的法律反对你们,就只有把你们全部都杀死。我们虽然希望,你们的法律对我们也适用,可事实却不是这样!你们的法律总是不断地发生变化,也会转向我们,但最终总是对你们有益。你要在这里建一条路,你们事先征求过我们的意见吗?这土地是你们的财产吗?”“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这是我们的财产,你用钱买了它吗?我们没有拱手相送与你吧?”“没有。”“也不会送给其他人的,如果你是个诚实的人,来做这份工作之前,应该先问问他是否有这个权利;如果他说有,那他应该至少给你点证明。可是这些事情你都没有做,我不会允许你们继续在这里测量的。”“好太阳”坚定地说道。
酋长明显已经加重了语气,发出了禁令,我对这个印第安人感到非常惊讶。虽然我以前也看到过写红种人演讲的书,但是没有听过红种人这样的演讲。“好太阳”说一口清晰流利的英语,从他的演讲中也可以看出他的思路很清晰,肯定受到过很好的教育,这是不是都是克雷基·佩特拉的功劳?
听了这一番话,总工程师感到十分尴尬,他对酋长的指责无言以对,他对付的那几句话也都是颠倒是非的谬论。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是被逼入了困境,就只得求助于我了:“先生,你难道没有听到我们在谈论什么吗?你倒是说句话啊!”“非常感谢你,班克洛伏特先生!我是来这里做测绘员的,当裁判并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如果你不想继续说,就不要再谈这件事了!我的职责是测量。”“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容忍你们了,我命令你们今天就要离开,从何处来就回到何处去,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服从这个命令!现在酋长和他的儿子温内图要走了,给你们一个小时的考虑时间,等他们回来时你们要给一个答复。你们如果走的话,白人和红种人还是兄弟;你们不走,我们就只好用武力解决了。我是作为所有阿帕奇人的酋长来说出这番话的,Howgh!”酋长果断地说道。
“Howgh”在印第安语中代表着一种强调的意味,相当于“就这么定了”。他和温内图站了起来,向着山谷的方向走去。克雷基·佩特拉坐着没动,班克洛夫特将脸转向了他,请他出个好主意,但遭到了拒绝。
“按照你们自己的意愿做事吧,先生!我完全同意酋长的观点,红种人一直在遭受一场浩劫。我知道他们的反抗看起来软弱无力,即使今天你们走了,明天就会有人来接替你们的工作,但我要提醒你们一下,酋长的话是认真的。”“他们刚才去哪了?”“去取马,发现灰熊时,我们把它们藏起来了。”克雷基·佩特拉说完之后也走开了,肯定是为了避免回答别人对他的提问。
我跟在他后面,问道:“先生,我可以和你一块走走吗?我保证不做让你为难的事,我只是觉得自己非常同情‘好太阳’和温内图。”其实对于他我也很同情,但我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一点。
“那就一起走走吧。”他点头答应道,“虽然我已经与白人脱离了关系,但是我对你却非常欣赏。我看,你是这些人中最机灵的一个,是这样吗?”“我只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还远远算不上‘机灵’,或许永远也机灵不起来,就是这点让你觉得我很善良吧?”他反驳道:“不可能!所有美国人都很机灵!”“所以我才不是美国人。我是从德国来的。”“你是德国人?”他很惊奇,突然讲起了德语,“太高兴见到你了,同乡!大概就是这样我才这么快喜欢上你。我们德国人和其他的种族不太一样,在没有说出我们同属于一个民族之前,我们从心里已经有了相亲相爱的感觉,如果我们的国家也是统一的该有多好!我是一个成了阿帕奇人的德国人,你没有对此感到奇怪吗?”“也说不上感到奇怪,上帝指点的道路虽然很神奇,可是却是十分的自然。”我回答道。
“上帝指点的道路!怎么说?”他问道。
“因为我信仰基督教,就必须得对上帝忠诚。”
“这样做很对!你是个快乐幸运的人!没错,那些最寻常的往往是最伟大的。作为一名有学识的德国人,我现在是一个真正的阿帕奇人,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将我引向这条道路的过程,确实是顺其自然的结果。”也许他是出于好意才带我出来的,那么现在则是向我敞开了心扉。我很快就察觉到他有一些非比寻常的能力,但对我还是有点不太信任,尤其是对于他过去的一些经历,即使是一个小问题。他总是一方面谨慎地回避掉,另一方面却大肆追问我的情况,我只能诚实地回答他。
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我们躺在一棵树下休息。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从他之前的目光中,我可以感受到那种阴郁、悲愤、甚至是绝望的情绪,可现在看起来却是平静得很,就像一个没有一点涟漪的湖泊,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又是那么的神秘。他从我这里听到了想了解的一切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