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明末清初的“湖广填四川”
明末清初,四川遭到更大兵祸。先是地主武装、南明军队、清朝大军多次围剿农民起义军张献忠军队,后又吴三桂叛清,战乱长达七年。从清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至康熙十九年(公元1680年)的36年间,四川有25年发生过大规模战争,拉锯争夺异常激烈。顺治年间,清军六进重庆。兵祸又连着天灾。顺治初年,连年干旱,饥馑、瘟疫肆虐,人自相食,虎豹横行。康熙皇帝登基那年,重庆仅有几百人家。“此外州县,非数十家,或十数家,更有止一、二家者”。合州三县只剩百余人。永川、璧山、铜梁、定远、安居等县,“或无民无赋,萧条百里。”江津“人烟断绝”。大足“止逃存一、二姓”。綦江县城荒废六年无人烟。整个川东土著残存不足5%,“各属尤空旷,草蓬然然植立,弥山满谷,往往横亘数十里无人烟”。
清政府为了发展四川生产,施行了一套鼓励移民垦殖政策。康熙还批准了户部制定的《入籍四川例》,规定“凡流寓愿垦荒居住者,将地亩永给为业”,“有开垦田土,纳粮当差者,应准其子女在川一体考试,著为例”。后又批准户部请求,“有地者既给与牛、种、银两,以为耕种之资,无地之民更为堪怜,请与有地之民一例给银安插”。州县官安插300户者,现任官提升一级,候补官授以实职。
由于实施了这些政策措施,湖北、湖南、江西、福建、广东、陕西等地民众纷纷来川,形成了四川历史上的一次最大的移民运动。这次移民,仍以湖广地区为主,所以一般都称“湖广填四川”。这次移民的路线多取水道。主要是长江,一般是穿三峡,过重庆,然后一迁、再迁或三迁,分流到四川各地。当然,留居在三峡地区者亦甚众。不少文献记载了这次移民过峡的情状。《三峡工程与移民》转引《四川通志》、《夔州府志》写道:“康熙中期,湖北宝庆、武岗、沔阳移民入蜀者,‘不下数十万’。雍正五年,湖广、江西、广西相率迁移四川省不下数十万人,据载当时每天由三峡入川的楚省居民达千数。大量湖广移民道经三峡移居四川,三峡地区首当其冲,故三峡西部的川东地区滞留了大量移民。从嘉庆《四川通志》卷六十记载四川11州府康熙六十一年人口分布看,夔州府占整个四川的11.9%,仅次于成都府的20.7%和重庆府的19.3%而居第三位,这说明清初三峡地区的确滞留了大量移民。大量移民进入三峡地区,逐渐改变了三峡地区主要居民的籍贯。道光《夔州府志》卷一十六《风俗》说:‘夔郡土著之人少,荆楚迁居之众多,楚之风俗即夔之风俗。’”
再一条水道是汉水。鄂东、鄂北以及鄂西北的移民,多通过随枣走廊,沿汉水河谷越陕南,进川北,再往重庆和川西成都平原。
另一条水道是酉水。湖南南部以及广东、福建的移民,除走长江水路外,即从湘西经沅水,溯江而上,再经酉水进入秀山、酉阳,复经乌江进入涪陵等地。
江河不仅是生命之源,是人类的发祥地,在这次大移民中,也成了人们寻找新的生活环境、延续生存和生命火炬的胜利通道和助燃能源。这其间,经历了多少磨难,体尝了无数辛酸。同治年间修纂的《王氏宗谱》记载了两位先祖于康熙四十七年(公元1708年),由湖南零陵经三峡入川的情形:“阅巫山,渡巫峡,历夔关,两岸猿声啼酸他乡之客,轻舟万重波惊失路之人。早行夜宿,亦步亦趋,经月余。”猿声哀啼增添了渡峡过客的离乡愁情,轻舟颠簸惊颤着闯关远求的生活憧憬。这奇江,这小船,终于把他们送到了新的生活天地,创立新业,繁衍后代,开发峡江,绵绵无穷!江河给了这些拓荒者方便与磨炼,他们也给江河描绘上开拓奋进的亮采。
正是这些不畏艰险的移民入川住渝,给三峡地区带来了热腾兴旺的人气。到清代嘉庆二十五年(公元1820年),三峡地区人口已达160万左右,密度为每平方公里38.24人。再到清末宣统二年(公元1911年),这里的人口已达335万,密度增至每平方公里83.65人。这热腾兴旺的人气,催发了三峡经济的热气。他们带来了先进技术和先进文化。在广阔的乡村山地,种植上了他们带来的包谷、洋芋、红苕,尤其是包谷,竟成为旱地的主要作物。《三省山内风土杂识》记述:“数十年前,山内秋收以粟谷为大庄,粟利不及包谷。近日漫山遍谷,皆包谷矣……故夏收视麦,秋成视包谷,以其厚薄定丰歉。”铁厂、煤厂、木厂、炭厂、沙金厂开始兴办,盐业有了进一步发展。
巴人先民那种捕鱼、贩盐的经济模式在此尚能见到一些踪影,捕鱼、经商仍是三峡地区沿江两岸居民重要的谋生手段。归州“近江者半为渔”。万县“远商辐集,百货云屯”,“商业之盛,亦仅亚于重庆”,沿江城镇商业也有大的发展。他们仍是依江而兴,凭江而盛,为水文化的发展谱写了新的篇章。
三、抗战时期的内迁移民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大片国土相继沦陷,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全国进入抗日战争,形成又一次移民高潮。
抗日战争时期的移民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有组织的迁移,主要包括由政府安排的工矿企业、政府机关、学校、科研机构的迁建;另一种是无组织的迁移,主要指民间逃难的难民潮。
国民政府为了在战时大后方建立长期抗战的工业基地,避免沿海民族工业遭到日寇破坏或者为敌所用,作出了将长江下流的沿海工业内迁的战略决策。所谓内迁,就是向西大转移。最初,将上海等地的工厂迁到湖北武汉复工生产,不料日军占领南京后,迅速溯江西上,占领安庆、九江,威胁到武汉。这些工矿被迫继续西迁。同时,武汉的各类企业不论大小一律内迁。其中重要的厂矿迁往重庆、四川,一般的厂矿则迁往湘西或陕南。
从1937年下半年开始,至1940年,有组织迁后的厂矿共448家,技工人员12164人。其中迁往重庆、四川的254家,8105人,这些厂矿绝大部分集中在重庆。加上随同的家属,迁入重庆的应有数万之众。
战时迁入重庆的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为数不少,学校、科研、图书等单位甚众,其中大学、专科学校、军校、国立中学就达30余所,其人数也数以万计。
至于无组织的难民,其数字就更大。1938—1942年,仅由赈济委员会送到大后方的难民就有212万余人;后方各省、市、县收容接济的难民人数,从抗战全面爆发到1939年底共有6704412人,1940年1743338人,1941年1838892人。据陈彩章《中国历代人口变迁之研究》等载,抗战时期从东南、中部迁往云南、贵州、四川、重庆以及陕西、甘肃等地的难民当在10000万人左右。迁入重庆的究竟有多少?这从重庆战时人口变化即可见出大概。
据《重庆通史》载,按重庆市警察局的历年人口统计,抗战前夕,重庆市区有74398户、339204人,到1946年,增加到125万人,增长了3.67倍,10年净增90万人。其中增加的人口绝大多数是随军政、文教、工矿企业迁来的,外地迁渝人口占重庆总人口的一半以上。由于城市的畸形膨胀,人口的过快增长,造成了城市无法承受的负担,但另一方面,军政、文教、工矿企业的大量迁入,东部先进地区的人迁来重庆,也改变了重庆人口素质的结构,提高了人口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