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密室之无可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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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真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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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住所远离市区,在一栋不起眼的老式楼房内,柳飞云替我租了三个月,房间里有简单的家具和电器。我对这里很满意,比较符合我现在的身份。

我在卧室里搭了一张小床,供阿黄使用,起初它要求与我同床同梦,被我多次拒绝,它只好乖乖地蜷在小床上。

小护士辛澜来过几次,每次都带来许多可口的美食,当然了,其中的一半都进了阿黄那个永远都填不满的肚子里。

辛澜原本是怕狗的,不过她听说阿黄救过我的命后,便跟它熟络起来。阿黄这个机灵鬼自然也不见外,见到辛澜比见到我还亲,渐渐地,辛澜带来的好吃的统统变成了狗粮,从此我成了彻头彻尾的边缘人物了。

“你能不能对我好点?”我抱怨道。

“你跟阿黄争什么?”辛澜理直气壮地说,“它救过你的命,你可别当忘恩负义的小人呀。”

每到这时,阿黄总会偷偷地朝我挤挤眼睛。

除了辛澜,小邵警官今天也露了面,他空手而来,这让我非常不满。

“你终于出院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老邵警官呢?”

“他问你好呢。”小邵拿出黑色笔记本,在上面划拉了几笔,“他还有别的事,今天就不过来了。”

“是这样呀。”我感到非常失望。

“你租房子的钱是哪来的?”

“是我向小护士辛澜借的。”这是实话,我不怕小邵调查。

“今后打算怎么办?”

“先去找个工作吧,尽快把钱还上。”我把活蹦乱跳的阿黄关到卧室里,然后对小邵说,“我已经在两家人才介绍公司登记了,只要有合适的工种他们会打电话通知我的。”

“关于那件事你想起什么了?”小邵的眼神中有些异样。

“我想起了一些细节。”我提高了声调,故作兴奋地说。

“哦,你说说看。”

“是抢劫。”我肯定地说,“一共有两个歹徒,前面那个把我拦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后面的那个就用木棍袭击我。”

“不对吧,”小邵停下笔,盯着我说,“如果是单纯的抢劫为何要伤害你的性命,还要把你拉到几十公里外的深山老林里,这不符合常理。”

“我的脑袋总共受了两次打击,”我不紧不慢地回应道,“第一次我站起来和他们搏斗,大概是把他们激怒了,所以第二次来得相当猛烈,之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这样?”小邵盯着我说。

“对,就是这样。”我的声音很大,像说真话那样。

“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搞的?”

“是我在锯木头时不小心割破的。”我谨慎地逐一回应,我知道小邵有现场勘察结果,现在必须小心周旋。

“木屋里怎么会有大量的狗毛?”

“有一条野狗跟我关在一起,我也想不通是为什么,那两个歹徒可能是变态,想让狗吃掉我,或者我把狗吃掉。”我指了指卧室门,说,“他们没想到狗咬我一口后,我俩竟成了患难兄弟,我锯开一个口子,让它跑出去了,我当时想能逃一个是一个,真没想到它会搬来救兵,把我拯救出去。”

小邵扭头看了一眼卧室门,说:“看来就是它喽。”

“它叫阿黄,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小邵警官什么都知道,他一定去护林员那里调查了,我出院后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他的视线之内。

“歹徒的模样你还能记住吗?”小邵合上笔记本,“根据你的记忆专业人员可以画出人像来。”

我摆摆手,说:“有用的记忆并不多,他们都戴着帽子,事发突然,我实在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这样呀。”小邵用疑问的口气说。

“是真的。”我觉得自己的表现糟糕透顶。

“想起什么立即给我打电话。”小邵把本子收起来,准备离席了,“你今后的工作单位也要通告我们,另外,不要试图自己去找凶手。”

我一愣,然后说:“记住了,您慢走。”

“谁说我要走了?”小邵总是有意外之举。

“那……好,我们接着聊吧。”我结结巴巴地说。

小邵走到卧室门口,把门推开一条缝,打量里面吐着大舌头的阿黄。应该说,阿黄不是一只合格的看家狗,看到警察后它的尾巴夹得紧紧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真是纳闷了,你有啥好怕的呢,你应该立即扑过去,把小邵吓得半死才对。

“你收养它了?”小邵扭头问我。

“今后我们就相依为命了。”我文绉绉地说。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小邵终于说了句人民警察该说的话。

“我记住了。”我笑眯眯地说,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现在就向他借点钱花。

“哦,对了,那个小护士今天没来?”小邵连一丁点走的意思都没有,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你是说辛澜吧?”我眨眨眼,认真地说,“她今天值夜班,可能明天下午来吧。你找她有事?”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小邵似笑非笑地说,“我看你俩挺有共同语言的。”

我盯着他没说话,我猜不透他是要成人之美还是要棒打鸳鸯。现在我最关心的是他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大侦探还要出去办事呢。

屋里的气氛尴尬了,我们四目交汇,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窗外传来了小孩的哭声,听上去惨兮兮的,像刚死了爹娘。一只喜鹊叼着一根树枝飞到我的床前,它大概把我的窗台当成风水宝地,有点强行占领的意思。

阿黄把鼻子探出来,嗅来嗅去,就是不敢出来,小邵的强大气场把它彻底唬住了。如果哪天碰上方炜,是它保护我还是我来保护它?

“其实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小邵终于说话了,“你根本没失去记忆,你受到的袭击也不是歹徒所为。”

我没作声。

“你不说实话,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了结这件事,对不对?”小邵气势汹汹地看着我。

我望着天花板发呆,墙角那只蜘蛛还在忙碌着,不分白天黑夜,真应该给它颁发一枚劳动勋章。

“你知道吗,这样做是相当危险的。”小邵的声音变了变,像男低音歌唱家,“也是违法的。”

“瞧,阿黄饿了。”我从冰箱里取出狗罐头,倒在它的食盆里,然后拉开门,把阿黄放出来。阿黄一脸虔诚仰头看着小邵警官,好像它想自首似的。

阿黄一边吃一边吧唧嘴,我真想把狗盘夺过来吃上几大口,品尝一下那个美味。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小邵不高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把小邵送出门,临下楼时他转过身,欲言又止。小邵今天很古怪,莫非他已经知道我的底细了?随他去吧,反正我现在不能老老实实地配合,这是一盘好棋,不论输赢,我一定要下完它。

我隔着纱帘看着小邵的警车离去,过了二十分钟,那辆车没有悄悄开回来,我放心了,换上外衣,跟阿黄说了几句话,然后出门了。

我进了地铁站,随意换乘,我并没有目的地,只是想甩掉尾巴,如果有的话。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我才从地铁站里走出来,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在市区里盲目地转了一圈后,停在张庆海家的院门口。

我在院门口的冷饮店内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瓶汽水,其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我放心了,大摇大摆地进了院门,我那辆SUV乖乖地停在那儿,车体上落满灰尘,像盖了一层被子。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望着对面的单元门发呆,脑子里出现了一块块形状各异的拼图。

张平的房子为什么要租在这里,是巧合吗?方炜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事?张庆海跟这两个人有什么关联?王哲是不是一个纯粹的局外人?

我决定去张庆海家一探究竟。

楼外晒太阳的大爷是无所不知的,我轻易地打听到他家的住址。我上了三楼,敲了敲他家的防盗门,没有人回答,我看看左右,然后用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拧开了他家的门锁。

这是一个标准的三口之家,客厅里到处是家庭合影,三个脑袋紧紧贴在一起,像三个大号南瓜。张庆海的儿子蛮可爱的,大眼睛高鼻梁,一点都不像他老爹。女主人身材高挑,五官灵秀,嫁给那个矮胖子多少有些可惜,感觉好钢没用在刀刃上。

整套房子并不算大,两室一厅老式格局,家具塞得满满当当的,没有一点多余的空间。我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想象着主人的样子。电视机半新不旧,一堆碟片摊在茶几上,我拿起两张,全是美国动画片。桌子上是一打中介公司的广告,看来张庆海真的打算把这套老房换掉。

我起身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我该找点什么呢,张庆海总不会把事情经过详细写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吧。

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愈来愈近,我一个箭步站到卧室门后,心怦怦乱跳。如果主人回来了,我就完了,又该和小邵见面了。

还好房门没有开,大概是隔壁的邻居吧。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隔着门板听了听,外面再没声音了,绝对安全。临走前我举起三个人的合影,看了又看,最后决定把他们留在我的相机里。

我回到SUV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唤醒,我把车开到最近的洗车房,将它里里外外洗干净。人才介绍中心来电话了,问我咖啡厅的工作愿不愿意干。我说愿意,但手臂上有伤,不能干重活。对方说没有体力活,是前面的服务员。我记下地址,连工资待遇都没问就痛痛快快答应下来。

我有工作了,这下小邵不必再死盯着我了吧。

那家咖啡厅开在写字楼底层,中等规模,生意还不错,白领是主要的消费群,偶尔还有几个长发的艺术家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什么。店老板跟我聊了几句,然后决定让我暂时站在门口迎宾,他真善解人意呀,观察陌生人是我最大的爱好。

我迫不及待地把咖啡厅的地址告诉小邵警官,他的口气怪怪的。我忽然有种预感,他已经识破了我的伎俩,正如柳飞云所说的,警方的力量超乎想象。

既然如此,我干脆把伤彻底养好再实施计划,反正方炜不会消失,这件事不急。

咖啡厅的员工餐还是不错的,西式口味,同事们大快朵颐,我却无动于衷,除了阿黄的狗罐头,我对吃饭一点欲望都没有。

临下班前,柳飞云打来电话,他说张平独居的住址找到了。我的脑细胞顿时忙碌起来,事不宜迟,我们约定当晚就去踩踩点。

柳飞云提前到了咖啡店,他笑吟吟地看着我,我低头看着身上花花绿绿的工作服,有点不好意思。店老板见我的朋友来了,提前半小时放了我。我看了一下手表,今晚我们有大把的时间。

柳飞云开车,我把座位放平,看着寂静的夜空,这感觉有点像那晚的死亡之夜。

“别直接过去。”我嘱咐他说,“先绕几个弯子。”

“小邵找过你吧?”柳飞云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问。

“没错,跟我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

柳飞云笑了笑,没再多言。车子驶出市区,周围的灯光暗淡下去,高楼也少了。我把座椅恢复常态,心里有些紧张,自从上次鬼迷心窍钻进方炜的车后,我对人迹稀少的郊区有了强烈的恐惧感。

“张平的家还没到?”我忐忑地问。

“你是担心我把你埋了吧。”柳飞云这个人开起玩笑来总是没个分寸。

我拧开收音机,闭嘴了。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柳飞云降低车速,我看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型别墅,他说张平的家就在里面。三个保安肃立在豪华的大门口,他们头顶上是两台正在工作的摄像头。

“怎么进去呢?”我压低声音说。

“办法早就想好了。”柳飞云把车停在门口。

保安走过来,柳飞云放下车窗,出示了一张卡。保安看了看,然后按下手里的遥控器,栏杆自动抬起,我们进去了。

“你弄了一张警官证?”我纳闷道。

“是健身卡。”柳飞云指着侧前方的某处灯火辉煌的建筑,说,“那里是健身中心,是对外开放的。”

“你特意办的?”

“当然,否则我们根本进不来。”说话间,他把车驶入健身中心的停车场。

“张平家是哪栋?”我左右张望着。

“先吃饭吧,里面有个小餐厅。”

“我不饿。”

“那也得装装样子,你不想被别人发现吧。”柳飞云拉开车门下了车,“这里面到处都是摄像头。”

餐厅里没几个人,每道菜的价格都触目惊心,估计这家餐厅离倒闭关张不远了。柳飞云点了几盘招牌菜,吃得津津有味,我只是心急火燎地喝了一杯绿茶。

吃完饭,他带着我从后门溜了出来,我们顺着花园的小径走到别墅区的另一侧,这显然是条最佳路线,两侧路灯比较少,不易被发现。柳飞云大概把整个小区都研究透了。

这里的别墅外墙为咖啡色,西式建筑风格。我实在想不通张平为何会放弃如此舒适的生活,去当一名风餐露宿的杀手。这不合逻辑,必定另有隐情。

别墅里黑漆漆的,院子很大,空无一物。

“你说张平会躲在里面吗?”我小声说。

“应该不会。”柳飞云递过来一副手套,“院门你能打开吗?”

这种话他就不该问。我戴上手套,在很短的时间内打开院门。“摄像头看不到我们?”我问。

“放心吧,摄像头不能对着住户。”柳飞云像个魔术师似的递给我一双鞋套,“套上它,我可不想当凶杀嫌疑犯。”

我们进入小院,柳飞云轻轻把门关上。洁白的月光倾泻下来,我看到院子里种了一些花草,但很不整齐,有些鲜艳欲滴,有些已经枯死了。

我顺利地打开别墅门,门很厚重,吱嘎一声轻响。我和柳飞云同时止步,如果里面藏着人的话,我俩肯定惊动了他。

我们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柳飞云取出手电,慢慢向前走,我跟在他后面,神经绷得紧紧的,这是杀手的老窝,墙上可能挂着各种血淋淋的器官。我想到张平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他现在或许就躲在某间房内,随时会扑过来将我们俩活活剁死,然后把鼻子、眼睛挖下来像艺术品那样挂到墙上,舌头割下来挂在门框上,当风铃。

我的脚变沉了,柳飞云的后背离我越来越远,我忽然觉得身后有人。

我猛地转过身,身后一片漆黑,可能有张狰狞的脸隐于其中,一直在悄悄地跟着我。

一定是那个不要命的杀手!

“是谁!”我突然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