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密室之无可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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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秘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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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的刀锋凉飕飕的,这股阴森森的凉气导电似的瞬间传到小腹,我猜过不了多久我会小便失禁的。在丢人现眼之前我必须要把问题搞明白。

到现在为止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相当清晰了,张平从一开始就打算杀我,在茶馆外他的目标其实是我,而不是那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矮胖子张庆海。他很狡猾,故意对我视而不见,而我却自作聪明地钻进圈套里。

或许他从一早就开始跟踪我,皇都大酒店、汽修部、豪华写字楼、郊外的日本物流总部以及方炜的公司。总之,我今天所到之处他都在悄悄尾随我。

还好我把柳飞云打发走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现身呢?可能他并非是自愿的,我毫无征兆地从茶馆里出来,在当时的条件下他没时间躲避,因此只能将错就错。

于是他开始跟踪张庆海,一直到他家楼下。张庆海住在哪里对张平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很快就调头离开了,他如此费力只是想钓住我这条大鱼。

接下来张平展示了他的智慧,他当着我的面进入五金店,买了一把菜刀,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到车内,驶到便捷酒店来。这家小酒店可能是他预谋已久的谋杀现场,浴缸的大小正合适,刚好能把一米七五的我截肢掉。

我想到一个细节,他订房间的时候肯定注意到了隔壁的情况,如果隔壁有客人,他会换一间房。

除此之外,我还有两个问题没弄懂,张平是如何判断出我必定会进入他的房间?假如我老老实实地待在隔壁,他还有把握杀掉我吗?

第一个问题,张平几乎无法确定我将闯入他的房间。他的叫声或许能起到间接作用,但如果我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他就算是喊失声也是白搭。

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也有办法杀我。只要他敲敲门,我的性命就基本不保了,因为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有人选择在酒店里杀人。按照常识,谋杀地点应该在阴暗、潮湿以及人迹稀少的地方才对,时间在午夜前后,最好是刮六七级西北风,黑云遮月,浓雾弥漫,枯树摇荡。可张平偏偏不按牌理出牌,这下可好,常识把我给坑了。

当然,这两种假设只是在理论上成立,张平不可能过来杀我,否则的话他密室杀人的戏法就砸锅了。

所以我的结论是他在撞大运,他原本没打算在酒店里杀掉我,是我洗干净脖子自己送上门的。

现在该想想最关键的环节了,张平为什么要杀我?

在记忆中我应该不认识这个人,或许他是我的仇人,在韩国完成了整形手术后找上门来?可是,我没有仇人呀,我从小到大都是典型的好好先生,别人敬我一尺,我便还人一丈,就算是无意中与其他人产生了摩擦,那也不至于杀人分尸吧,杀人父夺人妻的事我绝对没干过。

我的调查公司也是刚开业不久,还没来得及得罪任何人,我何罪之有呀?

绞尽脑汁我也没想出任何线索来,看来我的脑袋应该被砍去,顶在最上面也是多余,怪沉的。

好了,言归正传吧,现在有一把菜刀横在我的脖子上,这期间我考虑了一些事,不过仅仅用了几秒钟。当然了,只有聪明的脑袋瓜才能做到。

我没动,刀没动,后面的人也没动。

我甚至认为那把菜刀是自己悬在半空上,恰好落在我的脖子上。可是我不能自欺欺人,我听到了背后的呼吸声,像拉风箱,把浴室里的空气都搅混了。

怎么,他比我还紧张?

这是杀人的前兆吗?

我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总不能一声不吭地被砍头吧,那样未免太窝囊了。于是我搜索枯肠,磕磕巴巴说了句:“你……吃了吗?”

刀在颤动,后面的人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一抽一抽的,像哭又像笑。乖乖,我碰上了变态杀人狂!

“行了,你动手吧,来个痛快的。”既然虎落平原,就没啥好说的了。

我没想到,刀居然悄然离开了脖子,这种不合情理的变化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敢回头,我担心那把刀会砍在我的脸上,就算是死我也不愿被人毁容。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只眼睛盯住浴缸,像蜡人似的。我没有勇气看着自己被分尸,所以只好暂时逃避现实。

我站了一会儿,脑袋和四肢都还在,是不是我已经死了,灵魂还迟迟不愿离去?我用力掐了掐手背上紧绷绷的肉,疼得差点没跳起来。

奇怪了,杀手还磨蹭什么呢?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我听到水声,便转过身,张平不见了,浴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在做噩梦吧,这里应该是我的房间。

我一步三晃地走到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看到张平从旅行箱里取出一套茶具,电视柜上的电水壶冒着热气,一如劲头十足的火车头。

古铜色的茶具大概占了旅行箱一半的空间,如果把我的尸体硬塞进旅行箱的话,那套精致的茶具就得丢弃,这不符合密室杀人的基本原则。

我在旅行包里还看到一样东西,像是一把锯。我的心凉了。

张平像没看到我似的,专心致志地捣鼓那几个茶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菜刀不知被他藏到哪儿了,大概在他屁股底下吧。

一股幽香飘进浴室,在我鼻尖前不厌其烦地转来转去,我没心没肺地说:“好茶。”

张平猛然抬头,看到我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凶相。应该讲,他装得恰如其分,使我产生了错觉,认为他一直都坐在那儿。

“你好。”张平客客气气地说。

“你好。”我礼尚往来地回答。

“出来喝杯茶。”张平似笑非笑地发出邀请。

“好的。”

盛情难却,我只好走出来,优雅地坐在他的对面。趁他倒茶的工夫,我悄悄摸了摸裤裆,嗯,还好。

“请喝茶。”张平把茶杯递过来,斯斯文文说。

“谢谢。”我尝了一小口,果然是难得的好茶,我没有半点恭维迎合的意思。

张平淡淡笑了一下,露出六颗牙齿,其中有一颗是假牙。这个人的烟瘾很大,齿根处的烟渍都变黑了。

我注意他的手,右手掌心的茧子远远多过左手,这说明他经常干些体力活,而且强度还不小。一个开豪华车的中产阶级会干什么体力活呢?

另外,我发现他右臂比左臂强壮,衬衫右侧的褶皱程度完全超过左侧……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张平看着我,不经意间他嘴角微微上扬,目光锐利,露出了阴险狡猾的本性。

“你开锁的速度很快嘛。”张平笑着说,那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

“马马虎虎。”我自谦道。

“我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张平说,“除了楼下那辆车。”

“好车反倒麻烦,比较容易砸在手里。”我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脑子里却飞快地运转着。如果他突然挥刀过来,我能不能及时闪开?

“就是嘛,酒店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搞不好就栽进去了。”张平喝了一口茶,又露出五颗牙齿,一颗假牙。

我逐渐明白过来,他准是把我当作贼了。可是,谁见过这么帅气的小偷。

原来事情如此简单,我那套缜密的推理算是白费了,如同我家在马路对面,我却偏偏要绕地球一圈。

张平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起来,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集中精神接着他的话头,生怕说错了哪句话他会突然翻脸,拎起菜刀剁了我。

我就这样配合张平聊天,其实我出不出声他都能聊下去,我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过了好一阵,这个怪人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我劝你还是换个职业吧,你肯定会取得成功的。”张平和善地说。

“你确定?”

“当然,”张平从旅行包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扔给我,然后笑起来,“你小子真不怕死,刀架在脖子上还有闲心问我吃没吃饭。”

我傻傻地笑笑。“你刚才躲在浴室门后面?”

“我没想到你会对浴缸感兴趣。”

“我蛮喜欢浴缸的。”我插科打诨说。

“哦?”张平挑了一下眉毛,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你住饭店拎把菜刀干啥?”我终于问到重点。

“切西瓜方便呗。”他的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我的心跳猛地加快了。

我不想再跟他废话了,于是我站起来说:“我可以走了吗?”

“请自便。”张平把厚厚的钱包放在茶几上,说,“你自己取吧,拿多少都行。”

张平的这句话并没有伤害到我脆弱的自尊心,恰恰相反,我当时真想从他钱包里抽出几张大票子。

我出了客房门,张平一直送我到电梯间,他眼睛里充满了对失足青年的鼓励,我感激地握住他的手,上上下下猛摇了七八次。

电梯门关闭之前,张平淡淡地对我说:“再见面时我会杀了你。”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2

电梯把我送到大堂,我出了大门,绕到酒店对面,看到张平的房间拉上了窗帘,可能他在床上养精蓄锐,或者还在沙发上自言自语。

我观察一下四周,然后吹着口哨进入停车场,走到了张平的车子前,点燃一支烟,靠在行李厢上,眼睛看着酒店大门,悠然自得的样子。

大约用了半分钟,行李厢弹起,我灭掉烟,戴上手套,不紧不慢地掀开后盖,从容得就像车主一样。

里面空间虽大,却是空无一物,收拾得非常干净。我掀开隔板,下头是备用轮胎和灭火器,还有一把军用铁锹。我取出放大镜在纤维中寻找蛛丝马迹,终于,我在铁锹头上发现了血迹,呈深红色,量很少,已经干了,结成块状。

我轻轻合上行李厢,环顾四周,没人发现我,张平房间的窗帘还保持原状。我回到酒店,从防火通道回到自己房间,坐在门口,隔壁的任何声音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张平买菜刀是为了切西瓜,这种话鬼才相信。他猜他是想杀人,就在今晚,目标是张庆海。

我不得不暂时放下王哲的委托,眼下性命攸关,谁还在乎那具行走的尸体。再说了,张庆海是王哲的朋友,这件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四个小时过得很快,就在我捶背揉腰的时候,隔壁的门响了,张平拉着旅行箱走进电梯,他终于要行动了。我立刻打电话给前台要求续租,留下这间房或许还有用。刚挂上电话,客房服务员推着工具车,打开了隔壁房门,他们马上要检查客房用品了,张平显然正在办理退房手续。

我从防火通道下到底层,推开一条门缝,张平已经拉着旅行箱出了酒店大门。

日落月升,夜幕降临了,这个夜晚比较适合杀人。

张平先到了一家酒楼,我知道杀人是重体力活,必须吃饱才行。这时我的肚子咕噜噜凑起热闹来,我刚想起中午少吃了一顿,委屈了我的肚子。

我在街边小店吃了一碗南方风味的兰州牛肉拉面,我瘪瘪的肚子顿时抗议起来。

闲得无事,我拨通了柳飞云的电话,等候铃响了许久他才接起电话,非常杂乱,他不会是去舞厅了吧。

“喂!你听得见吗?”我大声喊起来。

柳飞云在走动,杂乱的声音在一点点消失,直到完全没有。“我听到了。”他说。

“你在哪里?”

“我在皇都大酒店。”

“怎么跟菜市场似的。”

“我刚才在酒吧里喝酒。”

“有新消息吗?”我两眼盯着餐厅门口。

“方炜确实在皇都大酒店干过,他和王哲都是张庆海的徒弟,他们的关系还不错……”柳飞云详详细细地说了一大堆,把他们值得一提的事统统说给我听,柳飞云做情报工作倒是蛮在行的。

“方炜目前供职的公司与酒吧经理有关系吗?”

“他突然离职,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不过我猜测那家洋酒代理公司就是酒吧经理的生意。”柳飞云说。

“合情合理,方炜这家伙似乎很有一套,我若是酒吧经理,也喜欢这类生猛人物。”我说,“对了,那个经理姓什么?”

“姓彭。”

“你见到他了吗?”

“他就在酒吧里。”柳飞云说,“我刚才正跟他聊呢。”

我愈发觉得柳飞云是个妖怪,他的行动总能抢在我的前面。

“你没提到方炜吧?”我不放心地问。

“我有那么傻吗?”柳飞云招牌式的反问。

“好了,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你那边情况如何?”柳飞云卖起了关子。

“我险些被砍头。”我把酒店里的经过简要地告诉他,最后傻呵呵地笑了几声。

“不要再冒进了。”

“知道了。”我不耐烦地说,“还有什么信息?”

“暂时没有。”

“好吧,你继续打探吧,我要挂电话啦。”我说。

“我记住了,你要小心点。”柳飞云变得婆婆妈妈的。

挂断电话,我耐心地坐在车里等。张平吃了很长时间,我不着急,就算是在车里等上几天几夜都没有任何问题。

暮色让城市换了一件外衣,大家卸掉面具,以真实身份聚到一起。我看到那些进进出出的俊男靓女,莫名其妙地咧嘴笑起来。

张平已经在酒楼里待了两个多小时了,他的豪华车还在停车场,应该不会金蝉脱壳的。我喝了两罐咖啡,目不转睛地盯住酒楼门口,我知道在两个钟头内飞进去了三只苍蝇。

在酒楼打烊时张平才出来,脸上油亮亮的,精神抖擞。杀手终于要行动了,我低着头,躲避他的视线。

张平果然到了张庆海家的大院,停下车,从行李厢里取出旅行包,拉开拉锁取出茶具,随后拖着旅行箱进入单元门。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张平一下子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跳下车,一路小跑进了楼道,声控灯坏了,走廊里一点亮光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我摸着黑顺着台阶往上走,耳朵捕捉着张平的脚步声。我的手包里有手电筒,但我不想打草惊蛇。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根据感觉小心前行。张平走得非常慢,旅行箱的轱辘不时撞击着水泥台阶,咔哒咔哒响,节奏感十足。

再过一会儿,旅行箱里就装满了血腥的尸骸,想到这里,我浑身上下便一阵阵地发冷。我必须阻止他,尽管要冒着被残杀的危险,我可能会为张庆海丢掉性命,仅仅为了那杯免费的金汤力?

张平为什么要杀张庆海呢?我猜这里面一定有不能化解的深仇大恨。不管怎样,倒计时已经开始了,死神就蹲在黑咕隆咚的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