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曾经苦口婆心规劝,但无济于事。况且在大学城开店铺坏不到哪里去,跟一群大学生朝夕相处,说不定哪天会回心转意。而且家底殷实——据说父亲经营房地产公司。
一天上课,我早早地来到教室。本来坐在前排,打算认真听讲复习课。但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却犯起困来,哈欠连天。我便转到后排去坐,如果实在撑不住,可以安然地趴在桌面上小睡一会。
我手托住腮帮,困顿地看着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课室。耳畔不断响起科泽莱克清澈纯净嗓音,脑中一片画家韦恩笔下出现隐约人物背景的迷离风景。昨晚和陆铭在店铺听了一整个晚上红房子画家乐队的作品。从第一张同名唱片《Res House Painters》,到《在五颜六色的山下》,再到《蓝吉他之歌》,我们一共连续听了四张唱片。一边喝茶,一边谈音乐。直到凌晨一点我才返回宿舍。一觉醒来,脑中便嗡嗡反复出现乐队零碎的音乐片段。
当科泽莱克在我混沌的脑中唱完第三首歌时,上课铃打响。课室几乎满座,沉滞的空气里一阵阵低沉的喧噪,恍若炽热夏日午后海潮不断的涨落声。
片刻,一个年轻人从门口进来,径直走上讲台,放下黑色皮包,利索地打开多媒体设备。学生们纷纷向他投以疑惑的目光。课室随即响起一阵轻微的哗动。正式上课铃响过后,年轻人介绍说他是见习讲师,由于给我们授课的教授到外出差,这两个星期的课由他代讲。
年轻讲师戴宽边玳瑁眼镜,头发有点蓬乱,脸上有年轻人惯有的倦意,例如昨晚泡吧或彻夜上网,很晚入睡,不得不早早醒来。他似乎讲得不错,教室很快鸦雀无声。我却越来越困,倦意像八月沿海台风持续侵袭。只看见他翕动的嘴唇和荧幕上不断切换的Powerpoint课件画面。我到底抵挡不住强烈的困倦,很快趴在桌面上睡起来。
“喂,起床了。”忽然有人碰我的肩。
“是你啊,温岚。”
“下课了吧,我们出去逛逛。”她脸色难看。
我摇摇头:“还有一节课。你不用上课?”
“逃课啊。你从不逃课的?”
我点点头。
“一次没有?”
“一次没有。”
“你可以评为中国全勤大学生了。大学有四件事是必须做的。翘课,挂科,拿奖学金,谈恋爱。前面两个最容易的。现在你就跟着我去完成第一项吧。”
我摇摇头。
“这是复习课。我快考试了。”
“无所谓啦。借别人的笔记看一下就OK了。大学的考试很简单的。”
我对她说我确实不想出去。
“清树呢?”
“我找不到他。他老是跟我玩失踪。”
听她的语气似乎和清树闹别扭了。大概是心情不好吧,想我陪她出去散散心。我对她说要不上完这节课。她撅撅嘴,没说话就离开,经过讲坛时对任课老师说了几句,然后走出教室。
我还想叫住她,但这时上课铃打响了。
“蓝澄海。”这时任课老师忽然叫唤我的名字。
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上大学以来,第一次有老师叫我的名字。
“蓝澄海是哪位?”
我慢慢腾腾地站起来。
“你现在可以走了。”
“啊!”
“有个女孩找你。她跟我替你请过假了。”
谁?肯定是温岚。这时全班窃窃私语。我急忙收拾书包。
经过讲坛时,任课老师对我说道:“要负责任啊。”全班哄堂大笑。我面红耳赤地逃离教室。温岚果然在教室外。她看到我咯咯笑开。
“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你刚才跟老师说了什么呀?”
“走啦。”她把我往楼梯口推。
我们走出教学区,穿过中环路,然后沿着贝岗街走。气温在昨夜骤然下降,整个上午又没出太阳,天气很冷,我们不得不捂紧大衣走路。温岚走路走得比较快,我有时要加快步子才能与她并肩。
这条街的饭店餐馆非常多。每隔几米远就有一家。兰州拉面馆、云南米线馆、东北饺子馆、海南鸡饭馆。空气中漾着各种食物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