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去货仓帮我拿把耙子!”赵师傅远远的朝我大吼。
“好的!”我怔了怔才应声快速朝货仓跑去。
因为我的韩国证件上的名字叫金善雅,所以现在的我被称呼为小金,一个多星期了,对于这个陌生的名字,我还是无法适应,我边往货仓跑边苦笑,为什么当初的‘筑紫优’我就那么容易的接受了呢?
“小金,累了吧,去那边坐一会休息休息。”赵师傅接过我手里的耙子露出敦厚的笑容。
“我不累,如果这边没有其他事了我想去帮小李搬花。”我推推下滑的眼镜笑着开口。
“呵呵,到底是年轻人啊,去吧,我这边没事了。”赵师傅笑道。
“嗯。”我乖巧的应声转身朝花圃门口走去。
这块占据了大半个山腰的花圃,就是旅馆老板娘给我找我工作场所,包吃包住,一个月八百块工资,虽然离两千多的机票钱还差很多,但是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小金,教我们说韩文吧。”小李是个当地的小伙,瘦小的身子,爽朗的笑容。
“就你那德行,学得会才怪了。”和我睡一个房间的女生芳芳大大嘲讽道。
“喂,你瞧不起人,是不是?”小李拍着桌子从凳子上噌的站起身。
“我才没有看不起你,我看你是对小金有意思吧,人家是韩国人,早晚要回去的,你别妄想了。”芳芳瞥了我一眼继续悠闲的喝着花茶。
我顿时尴尬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罗芳,你别胡说。”小李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酡红着脸快速跑开。
芳芳顿时气的跺脚,瞪了我一眼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芳芳。”我连忙起身。
“什么事?”芳芳沉声道。
“对不起,你和小李会吵架都是因为我,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构成你的威胁。”我连忙解释。
“谁知道你会不会和他日久生情?”芳芳咬着下唇,看着着我得理不饶人。
“芳芳,我已经有爱的人,而且我会爱他一辈子。”我握住她的手诚恳道。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出来旅行?”芳芳显然还没有完全相信,狐疑的看着我,手却没有抽开。
我淡淡的微笑,“因为我的他服兵役去了,我一时接受不了突然没有他的生活和环境,便偷偷的跑出来旅行,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想通了,我只想尽快回去,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继续想念他,等他回来。”
“天哪,小金,我好羡慕你哦,和我说说你们的相识吧,一定很浪漫很浪漫的吧。”芳芳激动的反握住我的手,一副深受韩剧毒害而痴迷的模样。
我佩服自己的胡编乱造能力,但脑子里却莫名的清晰的浮现出和幸村的初次相遇。
“一点都不浪漫,我当时就摔倒在他面前,丢脸死了。”我淡笑道。
“哇,和电视里演好像哦,那接下来呢?是不是一见钟情?”芳芳拉住我在凳子上重新坐下,咋咋呼呼的询问。
“是我对他一见钟情,他并没有,我们经历了很多才再在一起的。”我恍惚道。
“……”
那天下午和芳芳的的一番半真半假的聊天,让我们的亲密度迅速提升,看着芳芳和小李打闹的灿烂的笑脸,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虚伪,明明心里并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却还要为了生活和他们笑着解释,笑着说话,我不由苦笑,如果我是抗日战争时期的共产党,只要威逼利诱一下下,肯定什么都招了。
“李飞,明天见了哦。”芳芳挽着我的胳膊到后门送小李下班,笑的一脸甜蜜。
“明天见。”小李看了我一眼后迅速掠开目光。
“对了,小金说她这月底就要回去了,我们一起准备个礼物哦。”芳芳笑道。
“是吗?”小李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嗯。”我笑着点头,这里我最多只能呆两个月,然后辗转去别的地方,再打两个月的工后去美国。
“哦,我知道了。”小李挠挠头转身骑上自行车。
“小金你在看什么?”芳芳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问我。
“没什么,对不起,打搅你休息了,我马上关灯。”我马上把照片放入枕头地下熄掉台灯。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给我看看嘛。”芳芳莫名的精神起来,打开灯爬上我的床。
“真的没什么。”我皱着眉后退,我讨厌别人这样莫名的接近,牵手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肯定有什么,是不是和你男朋友的照片,给我看看嘛,好不好。”芳芳得寸进尺,直往我身边欺。
“不是的。”我的嗓音不由得下沉。
“哈哈,我拿到了!”芳芳的手猛地钻入我的枕头地下掏出了照片。
“喂,还我。”我激动的直起身抢回,照片却在争执间揉出了几道白色的褶皱。
我的心再度涌上钝钝的疼,眼眶不由得热了起来,为什么我连这唯一的纪念的都保护不好?
“真小气,不就一张照片吗?”芳芳看着我嘟起嘴。
“喂,你哭啦?”芳芳低头看到我哭起来,显得莫名其妙。
“不用你管!”我抬起头瞪她。
“喂,你这是什么口气啊,这么小气,真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怎么受得了的。”芳芳恼怒的爬下床还不忘咒骂两声。
我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只颤抖着指尖轻触折痕中的人,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妈妈,侑士,牧野叔叔,小风,我好想你们,还有……那个已经深深刻入我的骨髓的人,幸村精市。以为心已经不会再痛了,眼眶也不会再热了,却发现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愿去深深思念而已,结果那大块的创伤还是在慢慢溃烂,再也经不起一点点的碰触……
我把照片小心的放入包袋,取下已经渐渐感觉到刺痛的眼睛里的隐形眼镜,闭紧眼埋入被窝继续无声的流泪,直到半开的窗外渐渐涌入薄雾才沉沉睡去。
“小金,新到了一批白兰,漂亮极了,想不想去看看?”小李在玻璃花房门口热情的招呼。
“是吗?好啊。”我放下手里的花杵,褪下手套跟着他朝盆栽区走去。
“小金,你的脸色很难看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李停下步子担忧的看着我。
“没有啊,可能昨天睡的比较晚的缘故,没事。”我顿住脚步尴尬的笑道。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芳芳尖锐的嗓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芳芳,我们……”我头疼的转身。
“金善雅,你说了不会和我抢男人的!”芳芳蛮横道。
“罗芳,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李飞气得满脸通红。
“我才不信!”罗芳尖叫。
“罗芳你给我闭嘴!你除了胡思乱想还会做些什么?爱一个人最基本,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他,你做到了吗?所以你根本就没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们,你老是这样敏感这样尖刻,任何男人都会被你吓跑的。”我再也受不了的大吼。
看着她和小李均愣愣的看着我,我才发觉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羞愧的快速转身离开。
“小金,对不起。”晚饭时芳芳端着饭碗坐到我身前。
“是我说对不起才对,下午我太冲动了。”我连忙放下筷子道。
“不,你说的对,李飞也这么和我说了,他说就是因为我这么善妒,他才不喜欢我的。”芳芳清秀的脸染上淡淡的红晕。
看到她那发自内心的甜蜜,我呼出口气,微笑道,“你们现在在交往了吧。”
“你怎么知道?”芳芳讶异道。
“你的表情啊,一脸的幸福。”我调侃道。
“小金……”芳芳羞赧的垂下头。
“我一定要改了自己的脾气。”我和芳芳牵着手朝宿舍走去,芳芳信誓旦旦道。
“芳芳,你并不需要改,你要做的,只是对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完全信任,他之所以喜欢你,有大部分的原因是你直爽的性格,所以,做自己就好。”我仰头看着明亮的圆月淡淡的开口。
“是吗?”芳芳似乎不敢相信。
“你明天问问小李到底喜欢你什么不就知道了?”我回过神笑道。
“那怎么可以,多难为情。”芳芳扭捏道。
“……芳芳,对爱的人坦白,述说心事,会让爱情更甜蜜更持久。”我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自认为那么的喜欢幸村,可还是没有做到……
第二天是我轮休,我习惯性的背着装着我全身家当的小包出门散心,事后我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这个习惯,没有让自己损失惨重。
小镇有个不小的湖,碧绿清透,细长的银鱼在水中欢快的游走,我舒适的躺在湖边的翠绿的草丛间补眠,茂盛曼舞的柳枝将我遮挡的严严实实,我喜欢这个隐蔽的地方,沁凉的空气,清爽的青草味,都让我有种小小的安全感,熟悉的安全感。突然,足以让我浑身战栗的德语对话,突兀的传入我的耳。
“MR。康,你说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都一个多月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查到。”粗粝的嗓音不耐道。
“不是已经查到她在江苏这一段了吗?思密斯先生,有点耐心,夫人说了,等找到那个丫头,给我们的报酬足够活几辈子了。”叫康先生的男人居然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查到在江什么这一段有什么用?连她用的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那张只有半个侧脸的照片就更加没有一点用处了。”思密斯粗鲁的大吐了口痰,声音渐渐远去。
“慢慢来,一个月不行,就三个月,三个月不行,就半年,一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能有多大能耐?”康先生冷笑。
“什么鸡?是那种农场里软软嫩嫩的小鸡仔吗?被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上次在日本的饭店,那肌肤……触手的感觉,真是很像呐,哈哈哈哈……”思密斯****的大笑。
“思密斯,别笑得这么猖狂,会吓到这里的乡下人的。”康先生的声音渐渐模糊。
我强忍着羞辱的泪水,继续屏息等待,直到对话全部湮没在风中,我方从草丛中钻出来,看到他们高大壮硕的身影隐没在拐角,我颤抖着爬起来快速朝车站跑去。
直到往杭州方向的长途客车缓缓启动,我提到嗓眼急剧跳动的心才缓缓放回远处,看来是有人看到我登上了上海-南京的火车,不知道他们在那个小镇会不会查出我的名字,不论查到与否,我都得尽快出境,如果让他们有时间在全国的机场布满眼线,那我真完了,可口袋里才一千块钱,我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