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郁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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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摄影家述文在北非咖啡馆怡红厅等着梅林。门开着,摄影家盯住楼下的大门入口。朦胧的灯光柔和迷人,从摄影家的肩头照下来。

摄影家慢慢地喝着啤酒,心情轻松而平静。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梅林的迟到而有所变化。女人赴约迟到是件正常的事情,尤其是一个风姿绰约充满青春活力的十七岁女兵。

摄影家边喝啤酒边玩弄着他那只精致的"ZIPPO"牌打火机,心情愉快而平静。这只打火机是他过去的情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是大学的一个英语老师,叫凌一。那时他们都准备结婚了。就因为摄影家看到了罗曼,悲剧落到了凌一的身上。

摄影家心里曾涌满深深的内疚,但面对美丽绝伦的罗曼,汹涌的爱情和欲望打败了他的内疚。

爱情总是自私的。摄影家以此来平静自己的心。但每次拿起这只打火机,他心里便会划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和疼痛,并想起和凌一在一起的幸福日子,脑中出现凌一那张不十分漂亮却十分性感的脸。

摄影家悠然地点上一支烟,一串烟圈老练地从他的嘴里吐出。他全然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随意地从这里看出去,光线变化了三个层次:怡红厅里温暗柔和,大厅里明亮宽爽,大门外耀眼白亮。若照张像层次分明效果一定很好。他没有一刻忘记他的摄影。

今天摄影家推掉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总理到上海视察,总编派他去抢些镜头。他在电话里对总编说了一个很不雅的困难:昨晚上肚子吃坏了,一晚上拉了五次。他现在虚软得路都走不动。

总编无奈。他总不能阻止摄影家拉稀。

摄影家并不后悔,他想总理以后肯定还会来的。他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很有些发虚,此任总理真的还会来他们这座城市吗?没抢到总理的镜头会不会终生遗憾?不过他还是觉得值得,今天来赴约的是一个十七岁女兵,是一个或许能拯救他的生命、他的灵魂、他的爱情的天使。摄影家很喜欢用天使这个词。摄影家这样想的时候,心里便觉得有很多安慰。

这是一家只供应小点心和三明治的咖啡店,装钸得很有情调,是专供情人们聊天的地方。墙上有几幅他的摄影作品,有风景的,有建筑的,还有几幅女性半裸的很有几分姿色的照片。这些模特过去都和他有过关系,不过没有一张能认出脸来。

他的照片一挂,咖啡店顿时增色不少。店老板对他自然优厚倍加。

来这儿的都是情人居多。摄影家曾作过有趣的判断。他判断了三次,结果让他大吃一惊:来这儿的人不管是六七十岁的老者,还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只判断出两对是夫妻,其余的都是情人关系。这让摄影家嗟叹了一阵,自己便立刻也觉得很踏实。全社会都这样了,他一个大摄影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摄影家看着怡红厅里这张半身侧裸照片,这是凌一的照片。他脑中便电影蒙太奇般闪过和凌一的往事。

凌一给摄影家印象最深的是激越的情感和永无止尽的情欲。一个真正的让他满意的Luster。

摄影家觉得很有些对不起她。凌一一心一意想嫁给他,摄影家已决定和她结婚。可罗曼的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

摄影家心里忽然像爬过无数毛毛虫般盈满了内疚。

也不知凌一现在怎么样了。摄影家吸着烟,慢慢地想着,眼睛散漫地看下去。

大厅下面,临街的一张桌上坐着一对中年人,摄影家觉得是一对偷情者。女的颇有些姿色,胸脯很丰满。男的太瘦了些,坐在一起则显得更干了。男的说话时时不时地靠女的一下。手在桌子下一会捏一把女的大腿,一会捏女的手。后来男的凑近女的说了句什么,女的就俯下身让胸脯到桌面以下,男的手就伸过捏住女的乳房。好一会儿,女的才坐直,脸上红红的。

摄影家看得有些躁动,他端起酒杯猛喝一口啤酒,然后又往杯中加了块冰,心里又同情起那二人。他们连去处也没有。否则绝不会到这儿来摸乳房。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心里生出浓重的倦怠。他慵懒地虚望着,人影都变成虚浮的不确定,匆匆地在飘动,而后是一片浮云状。他有些昏昏欲睡。

摄影家一定是太累了。昨天晚上,他为参加"中国摄影大展",洗了一夜的照片。

他曾无数次感叹,中年人的生活实在太紧张太累,压力太大。你要有点成绩那更叫你累趴下。摄影家整天在外面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像狗一样不停地奔跑,喘着气,吐着舌头。抢前跟后地不断按快门。"咔嚓"声已把耳朵弄出老茧来了。有时他真想把手里的相机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累极了回到家里多么想从妻子那儿得到点放松,妻子却始终如贵族般娴静高雅,和她作爱几乎成了他的坟墓。让他痛苦不堪的是摄影家每次见到妻子,总会被她的高贵气质打动,总会忘记不快冲动地拥住她亲吻她,她却平静得似一泓秋水。吻她时,嘴唇都不会张开迎接你,有时会把你推开说怎么白天也这样或者说你怎么一点没正经,立刻让你从感情从沸点一下了掉入冰窑。

摄影家很想找个时间和罗曼好好谈谈婚姻,爱情,和夫妻间的作爱。却始终没有气氛和环境。

摄影家有时躺在床上,长时间地想着自己的爱情、婚姻,以及他所经历过的女人。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婚姻是失败的。但是一想到罗曼无以伦比的美貌和极其高雅的气质,摄影家又对自己说,值,能和这么个女人结婚也值了。她若能在性爱上有所改变那有多好啊!可是天底下哪有什么好事都落到你一个头上的道理?

一双纤手抱住了摄影家的头。他知道是梅林来了,心里一热,一股温柔的幸福注入他的血液。妻子没有一次这样对待过他。他脑中流过这句话的同时用力从椅背后抱住梅林:"是哪个小淘气啊?"

"哇----"梅林在摄影家耳旁轻叫了一声。

"快坐。"

摄影家又转向站在一旁微笑的服务的小姐:"来二份三明治,二瓶椰奶,再来二份法国蛋糕,话梅,李子等小吃各来一点。"

小姐一出去梅林就扑过来抱住摄影家,狂烈地吻了起来。嘴里喃喃地叫着文哥文哥。

述文也热烈地回吻梅林。一会儿述文停住接吻说:"快去坐好,小姐一会儿就来了。"

摄影家抚摸着梅林的脸。

梅林在旁边坐好。

小姐进来放好东西。

"这里没事了,去吧,有事再叫你。"

摄影家放了二十元小费在端盘上面。

"谢谢。"

小姐出去了带上门。梅林又冲了过来,坐在摄影家的腿上,抱住摄影家的头端详着,眼里流出泪:"文哥,文哥,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想得都老了,你害苦我了。"

梅林似一头哀伤的小羊羔,让摄影家想到妻子如狮子般的高贵。

梅林的哀情打动了他,心里很滋润满足和幸福。这一切摄影家在妻子身上一次也没有得到过。摄影家和妻子接吻以来,妻子居然一次也没有主动亲吻过他,甚至主动表示亲昵也没有。

看着眼前这头温柔热情哀伤的小羊羔,摄影家流出泪来。摄影家不记得他流过泪,现在他实在没法控制自己这种被人爱着被思念着给他带来的幸福和激动。

他是被一个十七岁的纯真无暇热情漂亮的女兵爱着!这感情太无价了,太神圣了,太珍贵了。

"文哥,你怎么哭了?"

梅林想用纤细的手指抹去摄影家的泪,但又停住了,俯下头吮掉了摄影家珍藏了三十七年的如铅汁般的浊泪。

摄影家激动得一把拥住梅林,把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埋在梅林丰满的胸脯上,竟嘤嘤哭了起来。

"文哥,你怎么啦?是不是遇到不好的事了?快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好慌。"

梅林抚摸摄影家的头,用纤指梳理着他的发丝。惶恐和不安使梅林的心跑到嗓子里了。

摄影家觉得有无数股温泉正从他的脑顶细细慢慢地流进来流进来。

"文哥,是不是我晚到了生气了?"梅林脸颊贴住摄影家的头问。

"不是,我的小天使。"

摄影家的声音从梅林的胸脯里传来,嗡嗡的。

"我的钱包掉了,我是走来的。"

摄影家蓦地把梅林推开,凝视着她。然后俯身脱掉梅林的高跟皮鞋,看梅林的脚,轻轻地抚摸着按摩着。又退下袜子,摄影家看到梅林的小脚指被磨得通红通红。摄影家感到有把刀在心壁上慢慢地割着。

摄影家抬头看梅林,梅林那对青春的瞳仁正盈盈欲滴地注视着他,充满着爱情,充满着哀伤。一股巨大的感情如台风季节的海涌猛地充满摄影家的胸膛。摄影家跪下去满口含住梅林的小脚,用他的舌头口腔温暖着梅林磨红的脚指。此时梅林的咸咸的脚汗也成了激发爱情的催化剂。摄影家大颗的泪珠,滴在梅林的脚背上......